沒有節操的世界

苦讀一年後，我跟飛紗如願考上了遊戲製作系，踏進了遊戲工程領域的大門。雖說政府開始嚴格審查虛擬實境遊戲，但遊戲製作系依舊相當熱門，顯然許多人都清楚國外需要這種人才，打算學成後就往外跑。

而令人意外的是，黑桃居然也跟我們上了同校同系。

在新生報到時，當我看到他高大的身影時，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人，直到他向我一邊揮手一邊跑了過來。

「黑桃，你怎麼也來了？」我大吃了一驚。

在這一年間，我除了要讀書外，每個周末還要騰出時間陪姓段的，跟其他朋友的聯絡也少了很多，所以我並不知道黑桃也要來讀這裏。

「我也想了很久。」黑桃向我爽朗一笑，「我媽從遊戲中毒中康復了，她向我懺悔，說她以後再也不會碰遊戲了。」

「但我覺得遊戲本身並沒有錯，而且我也想幫助王族復活。」

「咦？」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黑桃，再轉頭望向飛紗，「妳也跟他說了？」

飛紗淡淡一笑，「嗯，全說了。」

「王族復活是學長的心願吧？」黑桃認真地說，「那我當然要幫忙。」

我皺起眉，「可是……」

黑桃笑著打斷了我，「而且遊戲工程師的薪水也很高，我希望能夠不靠外公家幫助就能養活我跟我媽。所以這也是為了我自己，不用覺得欠我什麼喔，學長。」

「嗯，謝謝……」

我的心中流過了一道暖流。在知道王族背後真相以及復活王族的風險後，黑桃依然願意幫助我，讓我非常感動。

當姓段的知道黑桃跟我同校同系後，不出意料，他的精神受到了相當大的打擊，更是耳提面命地叫我千萬不要跟黑桃同住。

所以當我跟他說我跟黑桃抽到同一間宿舍時，他幾乎崩潰了，讓我很後悔沒有對他說謊敷衍過去。

我安撫他了很久，他還是堅持要我搬出去租房子說房租他付，盧了十分鐘後，最後我才受不了直接對他大吼：「你他媽有完沒完！我們住四人宿舍是要怎麼搞啦！」他這才乖乖閉嘴。

遊戲工程果然是門複雜的學問，一年級上學期結束後，便有五分之一的學生選擇另投別系或直接重考，因為要學的東西又多又雜，確實不好讀。

不過辛苦歸辛苦，努力點還是撐得過去的。在覺得疲累時，只要想起依然沉睡在王族內的一切，就能使我繼續堅持下去。

在忙碌又充實的日子中，時間也過得很快，大一大二學習理論，大三實務操作，大四忙著實習，四年一下就過去了。

而我們三人都在畢業前拿到了工程師的證照。在拿到證照後，我感到十分踏實，因為我們又朝著復活王族邁進了一步。

飛清的新公司在我們大二時便已成立，他的合夥人是幾個日本人，所以總部設在日本，但公司名叫古清，在台灣也有分部，所以我們並不需要特別搬到國外去。這讓我跟姓段的都鬆了一口氣，畢竟我們都不想分隔太遠。

自從出社會後，我跟他更是聚少離多。還是學生時，至少寒暑假都能膩在一起，但出社會後，就沒有寒暑假可言了。

我是遊戲工程師，他是他家公司的總經理，彼此的生活圈已經不同。除了公司所在縣市不同外，我休假也不固定，現在的我們就算租虛擬空間見面，一個月可能也見不到兩次。

他對此非常哀怨，而我也不太好受。

但我並不後悔我的決定。縱使崎嶇，但我還是走在我想走的路上，而不是他為我所鋪好的平整大道。

由於古清一開始經費並不充足，所以必須先開發其他成本較小的線上遊戲賺錢。雖然畫面沒有像王族那麼真實精緻，也沒有那近乎神的ＡＩ系統在，不過因為遊戲性極高，也成功地打入了日本以及其他國家的市場。

而台灣雖然對虛擬遊戲產業不再打壓，但依然抱持著消極的態度。而可笑的是，在知道古清的創辦人是台灣人後，媒體居然大篇幅報導，還給飛清冠上了台灣之光的封號，實在諷刺。雖說王族當年的舊事也被一併拿出來炒，不過還是正面新聞佔多數。

而在媒體報導完飛清的事沒多久，不出意料的，古清其中一個遊戲伺服器立刻就遭到了幾波攻擊，但都被我們擋下來了。

那顯然是工口之神幹的，他果然還在逍遙法外。

「他果然急著想跟在下鬥。」飛清冷笑。

在進入程式領域之後，我更了解工口之神的能力完全是怪物級別的。

為了防他，待在伺服器內駐守的工程師又加派了更多，公司維持的成本也跟著上升。而飛清更是幾乎二十四個小時內都坐鎮在虛擬空間內，就等著隨時接工口之神的招。他曾經在虛擬空間內向我苦笑，說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真正的食物了，都靠著營養膠囊維生。

「不過這都是為了讓王族復活。」他神情堅定，縱使神情憔悴，但眼中依舊閃著精光。

飛清不敢急於重新營運王族，就怕王族復活後，工口之神又潛進來要搞破壞，這讓古墨的大腦受影響。

他要王族在不受任何威脅的情況下重新復活。

而我們則沉著氣，等待時機將工口之神一舉擊潰。

終於有一天，工口之神又駭了進來。而這次總算抓到了他的小辮子，在飛清的指示下，幾個人成功反追蹤，抓住了他潛入遊戲伺服器的證據。

日本跟台灣不一樣，對駭客的罪是判得很重的。由於這件案子被判定為跨國案，所以還鬧上了國際法庭，最後讓他被關進了日本監獄，刑期二十年，由不得他在台灣的靠山繼續包庇他。

這次總算是真正的大仇得報了。

在新聞上，被押送往日本警局的他面容扭曲，對著鏡頭一陣大笑後，又紅著眼睛縱聲嘶喊：「我會再回來的！」

用中文喊完後，他還用英文跟日文各再喊了一遍，深怕人家不知道他懂三國語言。就算模樣狼狽可怖，但自認天才的他眼中依然有絲不屑及倨傲。

不過，再多的傲氣恐怕也會在監獄內磨光吧。

當年飛清受到脅迫，交給他的那個能讓人的大腦於虛擬空間存活的技術，已經輾轉流傳到了各個先進國家。其中日本除了醫療外，也將其應用在對犯人的刑罰上，就算他在監獄自殺，他的大腦也會被保存下來，於虛擬空間繼續接受刑罰。

這也算是他自作自受吧。

而在解決掉他時，已經是我們待在古清的第三年了，這時我們才終於能開始著手復活王族的計畫。

雖然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回來，不過當初沒有把頭盔拿去回收的舊玩家資料將會全部保留。而那些已將頭盔拿去回收的舊玩家們，資料已被全部刪除，ＮＰＣ也將不會記得有他們的存在。

對此，黑桃只是聳肩坦然一笑。如今的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需要從遊戲中找尋被需求感的青少年，而是一個優秀的遊戲工程師。

「只要學長還是國王就好了。」

我搖搖頭，露出有些苦澀的淡笑，「就算回去了，國王的位置大概也坐不久。」

以前的我果然還是太天真了，只想著要復活王族，然後回去見幻跟其他藍國人民，繼續當藍國國王。

然而現在的我工作忙碌，休息的時間少之又少，扣掉跟家人以及姓段的見面的時間，能玩遊戲的時間更是所剩無幾。

藍國國王一個禮拜沒上線就要退位，我雖然能做到勉強一個禮拜登入一次，但長時間不在的國王，對人民來說也沒什麼意義。既然如此，還不如直接退位。

「但你現在是『神』。」飛紗拍了拍我的肩。

「是啊。」我欣慰地看向我的雙手手掌。這雙手跟幾年前沒什麼差別，但當時我所憧憬的『神』的力量，如今已經抓在了我的手中。

這一切都是還在王族時的我所無法想像的。

我緊緊握住雙拳。

我已經不是普通玩家了，而是一個獨當一面的遊戲工程師。所以我將會盡我所學，以我這雙手，重新使這個世界復活！

之後，又過了兩年，王族的復活計畫才終於完成。

當然要顧公司其他遊戲的營運也是一個原因。除此之外，王族遊戲資料庫也過度龐大，裏頭又留有工口之神當年所遺下的病毒，我們經過了好一番修正才完成重建。而為了系統的穩定跟順暢，我們也刪掉了一些ＮＰＣ資料，減少世界人口，其中藍國跟紅國都有。

我本以為我會對這件事很排斥的，然而站在『神』的角度，我只看見了數據資料，而不是會動會說話的人類。在刪掉他們的過程，只需要把那些代表他們的程式碼選取起來，然後按下刪除鍵而已。而在執行此過程的時候，我沒有任何感覺。

當年把ＮＰＣ當成真正生命的我，似乎已經不存在了。

這也算是一種成長嗎？我有些迷茫。然而在想起幻跟其他我所認識的ＮＰＣ時，我便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

我知道幻也是由一堆數據所組成的，但他對我絕不只是一堆數據。今天若飛清要我刪掉代表幻的數據，我是絕對不會去做的。

因為他是我重要的夥伴。這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在王族放出封測消息後，宣傳部門開始忙得雞飛狗跳，而我們程式部門的則總算可以暫時喘口氣。

「辛苦你們了，放你們一個禮拜的假。」在虛擬會議空間內，飛清大方地從日本傳來訊息。

「謝謝老大！」程式部門的工程師幾乎都歡呼出聲。

「封測前一天舊玩家可以先上線。」飛清微笑看向我跟飛紗。

我精神一振，頓時激動地眼眶發熱。終於，多年來的努力即將要開花結果。

但飛紗卻微微皺眉。

「哥，你不回家看看嗎？你已經好幾年沒回台灣了。」

「抱歉，紗紗，哥哥還有沒忙完的事啊。」飛清輕嘆了一口氣，「你們好好休息吧。」

會議結束後，我們回到現實中，而飛紗依然皺著眉。

程式部門的大家都知道飛紗在擔心飛清，所以都暫時按下能放假的興奮心情，一人一句地安慰飛紗：

「等王族這個案子穩定下來，老大一定會回台灣的。」

「是啊，妳先別太擔心啊。」

等其他人都離開後，飛紗才悠悠地說了一句：

「若他再不回來，我就帶爸媽直接殺到日本吧。」

「也可以租虛擬空間啊。」我提議。

近年來租虛擬空間的服務很是盛行。若想跟遠方的親友見面，只要事先預約，業者便會郵寄傳輸設備到指定地址，只要戴上傳輸設備，就能進到虛擬空間裡面跟親友見面。

最基本的虛擬空間只是一個能談話見面的空間，進階版的則有餐廳型，或是運動場型，遊戲場型，種類五花八門，只要能想到的都有。當然也有能進行性行為的賓館類型－－這我跟姓段的常常會用到。

「我爸媽堅持要真人見面。」飛紗有些無奈地說。

「那就沒辦法了啊。」黑桃聳了聳肩，微笑道：「對了，我們也很久沒辦聚會了，剛好我們終於能放長假，可以租個餐廳型的虛擬空間見面。」

「好啊。」我一口答應，試著回想大家還在王族時的模樣，但卻幾乎想不起來了，不禁有些感傷，「上次見面是五年前了吧。」

而在王族關閉後，也已經過了十年。現在的我已經二十八歲了，回想起當年憑著一股傻勁說要參與復活王族的自己，不由得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但也憑著年輕時的那股傻勁，我才能有今天的自己。

「不知不覺又過了五年。」黑桃笑道，「不知道大家都變成什麼樣子了？」

「你要邀段典立嗎？」飛紗忽然抬頭問我。

我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黑桃，黑桃只是笑了笑，「我沒關係啊。都過那麼久了，我也有點懷念當年跟他吵架的時候。」

－－

ㄜ

結果下章才是完結篇ＸＤＤＤＤＤ

可惡完結在１６０的理想被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