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著萊初坐上電梯,把向瞬青帶到了六樓醫療室,而在親眼確認向瞬青躺上病床後,萊初便匆忙離開去處理其他事情了。

待在那裏的是羅醫師跟幾個有醫療專業的組員,接到天使入侵的通知後,他們就一直待在這裡避難,所幸天使在飛到這裡之前就被其他戰鬥組員給解決了,他們也沒受到波及。

「沒什麼大礙,只是貧血。」在簡單的診斷過後,羅醫師這麼說,「等一下他就會醒了。」

聽到向瞬青沒什麼生命危險時,汪流今才真正放下懸於心上的大石。而向瞬青貧血的症狀也說明了一件事:果然馬賽克上的淡紅色,是源於他身上的血嗎?

「很擔心他?」看著汪流今鬆開眉頭後又顯得若有所思,羅醫師笑問。

汪流今挑眉,不知怎麼地不太想承認這件事,撇過頭去看醫療人員在向瞬青手臂插入輸血針,淡然道:「他是馬賽克人,沒什麼好擔心的。」

「就算是馬賽克人,也一樣是人類啊。」羅醫師從病床前的椅子站起身,鏡片下的眼帶著一絲調侃:「小流,你在床上這麼誠實,何必在這種地方鬧彆扭呢?」

被看穿想法的汪流今也沒生氣,只是輕輕一笑,將手搭在羅醫師肩上:「吃醋了?」

羅醫師順手摟住汪流今的腰,「我哪敢?你現在已經是馬賽克人的人了。」

「不,他得到了我的身體,卻還沒得到我的心。」汪流今揚起下巴,用一句經典老話正色糾正。

許多人認為被上就等於被人佔有,但汪流今可不這麼認為。

就算他自己也數不清跟多少人睡過,但他從不覺得自己屬於任何人,沒有人能質疑這點。

 

 

輸血完畢後,其他醫療人員便離開去協助其他事情了,畢竟人手缺少,他們也得身兼數職。

於是負責看顧跟監視工作的就只剩汪流今一人。

病床上的向瞬青身上蓋著一條薄被,雖現在是盛夏時節,但汪流今還是擔心他在冷氣房著涼,便聯絡人取來衣服給他穿上。

衣服很快地就送來了,然而替失去意識的人穿衣服並不輕鬆。當汪流今費力把一件襯衫套上他的身體時,襯衫居然憑空消失了,讓向瞬青又回到了全裸狀態。

汪流今傻眼地看著向瞬青的裸體,反應跟向瞬青第一次發現自己無法穿衣服時很像。

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何衣服會自己消失?

難道他之所以全裸,並不是因為興趣還是性癖,而是--迫於無奈嗎?

想起那個也是全裸的蘑菇頭變態,汪流今半垂著眼,看著向瞬青的眼神多了幾分同情,也多了一些了然會意。

如果是被強迫的話反倒合理。他所記得的那個膽小溫吞的向瞬青,並不像是會大方裸體行走於街的人,畢竟他連加諸於他身上的惡意霸凌都無法反抗。

 

 

其實從前的向瞬青對汪流今來說真的跟雜草沒兩樣。總是頂著一頭亂髮,駝著背,身板跟竹竿差不多,比身高一米七五的他還矮,一點也不像個男人,跟他常寵幸的炮友們完全無法比。

他之所以會注意到他,是因為高一時的期中考。當時數學科的題目出得極為刁鑽,班上大部分的人都沒及格,而他也只勉強拿了個六十五,但向瞬青卻拿了八十。

雖然他對外總是維持著優雅的風度,並不會為了成績不如人而多說一句話,但幾乎沒輸過人這麼多分的他其實相當在意,早已暗暗把向瞬青當成了競爭對手。

 

在期末考來臨時,汪流今的數學拿了接近滿分,但向瞬青卻不及格。

看著貼在公告欄上的成績表,汪流今十分錯愕,就好像他為了一個運動競賽日夜努力練習,但對手卻因身體不克而沒出席比賽,而他什麼都不用做就能直接抱走冠軍。這一點也不值得高興,反倒讓人覺得空虛。

後來他才從同學的耳語中發現向瞬青被惡意霸凌,霸凌他的人是班上的山老大小明,而跟著小明欺負他的竟是向瞬青從前的朋友。恐怕向瞬青正是因為此事而身心俱疲,成績才會因此一落千丈。

沒有人知道寡言的向瞬青是怎麼得罪小明的,但從此之後再也沒人去請教向瞬青理科相關的問題,唯恐成為小明的下一個箭靶。

向瞬青的位置被默默地換到了垃圾桶旁,桌子上被簽字筆寫滿了無聊的髒話,身上也多了一些傷痕。班導師在班會問起他臉上的瘀青時,向瞬青也只是諾諾答:『不小心跌倒了』,這種一聽就知道是謊言的謊言。

 

 

有次他去男廁時,碰巧撞見向瞬青被那群人圍著,用掃把及拖把攻擊蜷縮在地上的向瞬青,嘴裡竟還大笑叫嚷著這是在幫向瞬青洗澡。

而汪流今忍不住出聲喝止了。並不是因為同情向瞬青而出口阻止,只是因為他想上廁所,而有人在旁邊喧鬧會打擾到他。

汪流今也不擔心成為小明的箭靶,有柔道黑帶資格的他不是打不過小明,而是怕弄髒自己的手跟衣服。小明也明白這點,看到他來便領著他那群小弟離開了。

「向同學,你沒事吧?」他隨口問了一句。

「我、我沒事,謝、謝你……」

滿身污水的向瞬青抬眼看向他,漆黑的眼裡盈滿對他的感激之情。

短短一句話,他卻能結巴兩次,讓汪流今心裡更是不屑。但向瞬青那雙眼睛,偏偏令他想起了小學時家裡附近的流浪狗小黑。

而他,並不討厭狗。

 

 

他知道,要讓向瞬青從霸凌中脫身很簡單,只要當他的朋友就行了。

但汪流今不願意,因為他對懦弱的人沒興趣。

即使之後撞見向瞬青被欺負,他還是會出聲阻止,讓向瞬青以仰望救星的眼神看著他,但除此之外,他並沒有提供額外的幫助。

弱肉強食是這個世界的法則,而他沒打算去改變這樣的法則。

他希望向瞬青能靠自己的力量反抗霸凌,否則將來出了更加殘酷的社會,軟弱的他依然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就像小黑一樣。

 

 

汪流今永遠記得小黑失蹤的那一天。那是六月底的午後,小學四升五的暑假將近,他的心情也格外雀躍。

他哼著卡通的主題曲,拎著瞞著爸媽偷買來的狗食要去餵小黑,然而卻遲遲等不到小黑搖著尾巴衝出來。

等到了傍晚,他才失落的離開,心裡還猜測著是今天小黑有其他人餵才沒出現。然而隔天、隔隔天--過了一個禮拜後,小黑依然沒出現。

他就這樣失魂落魄地過了幾天,直到他從窗外看見捕狗隊的車子從家前的馬路隆隆駛過,他的心底才直發涼,隱約知道了小黑到底去了哪。

是啊,一隻流浪狗還能上哪去?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捕狗大隊給抓進收容所,若沒人收養就必須接受死亡。

雖然所住的公寓禁止養寵物,但他以為只要每天餵牠,小黑就能一直活下去,每天搖著尾巴來迎接他。然而,這個世界卻比他想得還要殘酷許多。

兩行清淚從那張精緻的小臉滑下。

 

他就這樣認定小黑是被捕狗大隊給抓走,為此難過了好一陣子,晚上總會在被裡偷哭。

早知道就不要餵牠,早知道就不要跟牠玩,早知道就不要幫牠取名字。

如果他沒有對小黑產生感情,就不需要這麼難過了。

他知道這樣的想法很自私,但這種思考模式卻莫名地在稚嫩的心中根深蒂固,進而影響他往後的行事準則。

 

所以,若向瞬青也跟小黑一樣無力反抗,就不值得他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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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旬玉水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