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節操的世界

大年初三，兩人在許自華家一起看完了合作影片。

「森森的效果做得很好，妳的剪輯還需要再加強。」許自華評論。

「好。」薛紹凰乖乖地沒有做任何反駁。

這個農曆新年，兩人是一起過的。

薛紹凰的父母在大陸，而原本要去黃彬家過年的許自華，也因分手而沒去，兩人索性在折疊式小桌放了瓦斯爐，煮起了火鍋。

只有兩個人，用不著這麼講究。她們在火鍋裡放了魚肉、餃子、帶根的菠菜等年菜食材，直接用一鍋解決。

而她們則坐在地毯上，吃起只有兩人的團圓飯來，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

自從母親過世後，許自華大學那段期間從沒回過老家，也沒吃過什麼年菜。

而前兩年在黃彬家吃年夜飯時，她總得端出一副溫順女人的模樣，接受黃彬家人的審視。縱使眼前菜餚再精緻，也讓她食之無味。

但今年，她跟薛紹凰坐在小套房的地毯上，就著小桌子吃著火鍋，卻久違地吃出了團圓飯的感覺。

外頭極冷，她的身子卻極暖。

擁有家人，擁有平淡的幸福。她所想要的，原來是這麼簡單。

薛紹凰滿足地看著喝著火鍋湯的許自華。今年的團圓飯，雖然沒有往年的山珍海味，也沒有爸媽在身邊，但對她來說卻也算是團圓了。

希望往後的每一年，她們都能一起吃團圓飯，薛紹凰在心中祈禱著。

年假結束後，阿箏從台中老家北上回租屋處，才發現薛紹凰的行李已經被她搬到隔壁。

知道兩人開始同居後，阿箏並沒有太驚訝，讓薛紹凰很意外。她還以為她會睜大眼睛，瘋狂地搖她的肩膀，逼問她想對有未婚夫的女人做什麼。

「不就舊情復燃嗎？有啥好意外的。」盤腿坐在床上，阿箏笑了一聲，「我知道他們分手了啊，許自華跟我說了。」

「是喔。」薛紹凰愣了愣，她沒想到許自華會特別把這件事跟阿箏講，但她也沒想太多，而是繼續補充情報：「其實她還沒答應我復合，只是願意跟我同居。」

「吭？」阿箏十分訝異，「沒交往，那妳們同居什麼？」

兩個女人同居不是什麼大事，但她們可是一對前情侶，前情侶同居不復合是在演哪齣？

「嗯，這有點難解釋，反正我對現況很滿足了。」

看著笑得一臉幸福的薛紹凰，阿箏揚了揚眉，嘆了口氣，拍了拍薛紹凰的肩：「好啦，反正妳開心就好。」

「謝謝。」薛紹凰真心地說，「阿箏，謝謝妳這陣子的照顧。」

「三八喔！說這些要幹嘛啦！」阿箏不自在地說完，也勾起嘴角，「到時候妳搬新家，一定要請我去玩啊，不准嫌我當電燈泡！」

「好！」

薛紹凰直播一個月以來，成績相當不錯，也成了直播熱門榜上的常客，在線觀看人數大多落在六百及八百人之間。

而她的直播間，也出現了會固定打賞她的觀眾。其中有一個叫『54大土豪』的常客，是送禮最多，也是最先成為她第一位VIP的用戶。

按規定，VIP可以得到她的LINE。他常常會在LINE跟她聊天，問薛紹凰今天過得如何，會問她喜歡什麼，也會問她最近看了什麼電影，但對自己的事卻一字不提，頗為神秘。

《百鳥朝凰的VIP，54大土豪進場啦～大家拍手歡呼！》

每次他進直播間，總是先刷一波禮物代替招呼：

《VIP＊54大土豪送了一輛跑車》

《VIP＊54大土豪送了一輛跑車》

《VIP＊54大土豪送了一輛跑車》

《VIP＊54大土豪送了一輛跑車》

看著直播畫面不停出現跑車開過的特效，對話框驚嘆聲總會此起彼落：

『不愧是壕兄！小弟佩服！』

『每次都開四輛跑車進場的土豪兄』

『土豪兄94霸氣，求用跑車砸我』

『我願意給土豪生孩子>///<』

而若許自華的『內務府總管』在線，看見大土豪在，也會不甘示弱地刷禮物：

《VIP＊內務府總管送了一個櫻花雨》

《VIP＊內務府總管送了一個櫻花雨》

《VIP＊內務府總管送了一個櫻花雨》

《VIP＊內務府總管送了一個櫻花雨》

已成了內務府總管招牌的櫻花雨於直播間不停落下，總會激起對話框一片歡鬧：

『公公也來啦！』

『參見公公！』

『這櫻花雨雖沒跑車霸氣，但很浪漫，襯凰大的美顏正好』

『雖不常出現，但感覺公公對凰大是真愛』

『對啊，土豪兄感覺是真土豪，公公感覺比較像是苦逼上班族』

『雖然是苦逼上班族，但還是願意為凰大打賞成VIP，真是感人』

『我願意給公公生孩子>///<』

『都是公公了是要生三小啦！』

每次看到內務府總管與他爭送禮物，54大土豪總會不悅地發話：

『@內務府總管，又是你，區區一介太監，竟敢跟本公子爭凰的注意？』

或許是因為百鳥朝凰這名字太古典，有些直播間的忠實觀眾說話也開始帶著古人腔調，算是她直播間特有的文化，而這種文化也逐漸蔓延到她的臉書粉絲團跟IG。

雖然54大土豪的名字十分接地氣，但他當開始以本公子自稱，好像他真成了古代那一擲千金的風流公子。

『@54大土豪，咱家若要較真，怕你項上人頭早已不保，閉上嘴聽歌吧。』

而內務府總管總會不客氣地回嗆。

每當想像許自華一臉嚴肅地模仿著太監的語氣，薛紹凰光是要克制爆笑的衝動，就得花費好大的力氣。

到了這時，對話框又會樂成一團：

『掐架了掐架了！凰大直播間特產開始了！』

『爆米花100烤香腸50烤玉米30』

『來兩支烤香腸！』

『土豪對戰公公！難得的官商死鬥！』

『我支持土豪，四輛跑車太霸氣，霸道總裁<3』

『支持土豪+1』

『公公雖身殘但櫻花雨浪漫，少女心支持公公』

『支持公公+1』

薛紹凰哭笑不得地看著觀眾們各自站隊，趕緊出聲四兩撥千金：

「感謝大土豪跟總管的禮物，小女子一直很感謝你們的支持，現在我要唱一首歌獻給兩位，還有直播間的所有觀眾。請你們專心聽我唱歌喔，別再吵架了。」

直播主開口，兩大VIP總算安分下來。

『好吧，本公子不與閹人計較。凰，我等妳。』

『咱家聽著。』

其實許自華的VIP資格，是讓86直播直接加上去的，根本沒花到錢。

這是直播平台的老招數了。在觀眾裡面插暗樁刷禮物，以激起其他人競爭的慾望，好讓場子更熱烈，禮物打賞得更多，平台跟主播才能賺更多。

不過，她總覺得大土豪出現時，許自華總會特別較勁，執著地刷著櫻花雨。

有一次，薛紹凰問許自華：

「自華，妳好像很討厭那個大土豪？」

「只是為了激他送更多禮物才跟他吵。」許自華淡淡答道。

薛紹凰毫不意外。這很像她的作風。果然是她想多了，自華怎麼可能跟個網友較真？

但薛紹凰不知道的是，其實許自華雖表面不動聲色，其實暗暗喝了一肚子的醋。

凰，是只有她能叫的，其他人憑什麼叫得那麼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