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節操的世界

二月中旬，86直播送來了請薛紹凰出席春酒的邀約。

86直播的春酒訂在三月一號，在知名飯店大型宴會廳舉辦，宴客千人，盡顯直播龍頭豪氣。

此次春酒邀請了APP旗下六百多名直播主，薛紹凰也是其中之一。

除了直播主們，還有公司高層，以及來自演藝圈的相關人士也有列席，包括CEO熟識的幾個知名藝人。

春酒的主持人也是有名的兩位男女諧星，兩位一搭一唱說著開場白，逗得會場笑聲連連。

而CEO一出場，現場便閃光燈不斷。

86直播的CEO是台日混血兒，年紀不過四十，人稱藤原，是個留著小鬍子的單眼皮男人。

記者們爭先恐後地將麥克風湊向台上的CEO，逼問CEO今年營收到底有沒有破十億。

藤原操著日本腔中文，笑著大方承認後，記者又問了幾個問題後才罷休，讓春酒正式開始。

藤原開始了致詞，感謝觀眾的支持，以及直播主的努力，也闡述了將來平台的願景。

之後幾個有名的直播主們也上台發表感言，在攝影機前搔首弄姿，閃光燈又是一陣閃爍。

而台下也是百花爭妍，毫不相讓。

雖然服務生已經開始上菜，但直播主們根本沒空去吃。他們面前都各架著手機直播著，因為今晚誰的禮物拿得最多，就可以抱走最大獎一百萬現金，第二名則是五十萬，餘下還有大大小小的獎品，所以她們正忙著跟用戶互動求打賞。

「凰兒，妳怎麼沒開直播啊？」坐在她身邊的森森喝了一口果汁，調侃她：「難得妳今天盛裝旗袍，很符合妳直播間的古風啊。」

今天薛紹凰一襲黑緞改良式旗袍，袍上繪著紅白二色牡丹，十分貴氣。這身旗袍是她高中時母親找人幫她訂做的，價值不斐。

旗袍穿在她身上，既能看出曼妙線條，又顯端莊大氣，腿旁的開岔剪裁讓她雪白的大腿若隱若現。

上挑鳳眼，細眉紅唇，此時的薛紹凰，活脫脫一個從民國時期走出來的上海名伶。

「這裡吵，不適合啦。」

雖獎金吸引人，但她沒打算去爭，一來她一個新人主播爭不過，二來她以唱歌直播為主，在這種吵雜的場合直播，對粉絲實在太不尊重，還不如老實吃飯。

不過她現在實在沒什麼胃口。因為她沒想到森森會來。她明明就不是86直播的直播主，到底來這裡湊什麼熱鬧？想到今天還要跟她演閨蜜就心累。

雖這樣在心裡抱怨，薛紹凰嘴角仍是揚起，對著她明知故問：「森森，妳也跟86直播簽約了？」

「沒有啊，我這種走諧星路線的，不是這平台要的啦。我只是想來蹭飯，反正我們公司有一桌嘛，所以就拜託自華帶我來囉。」森森呵呵笑。

「嗯，還有空位。」許自華答。她今天也穿著平常，依然戴著眼鏡，並沒有多作打扮，搶了其他直播主的風采。

薛紹凰挑了挑眉。很神奇的，森森在拍片後鬧的那一場，並沒有讓她跟許自華的關係惡化。

她猜想，或許森森早已看出許自華不愛黃彬，也算出了許自華的反應，那天才敢放膽去做。這個女人果然可怕。

龍目公司簽約的網紅中，也有幾個是86直播的直播主，所以都被安排在一桌。同桌的人中，就她們三人在悠哉閒聊，其他人都如火如荼地直播中，對著架在桌上的手機吱吱喳喳地說個不停。

「啊，找到了我們公司的桌了。徐董，這邊請！」

人聲紛雜的會場中，穿著西裝的龍老闆跟另一名男子向他們這桌舉步走近。

看到自家老闆出現，直播主們還是得給面子的，紛紛暫停直播，站起來向他打招呼。本想馬上開始直播，但當她們看見老闆身邊的男人後，瞬間沒了直播的心思。

天菜啊！是天菜啊！她們不約而同地在心中大喊。

男子相貌英俊，絲毫不輸今晚列席的男明星。劍眉下是一雙含笑的桃花眼，五官深邃，薄唇上揚。他穿著一身合身的白西裝，貴氣逼人，龍老闆站在這位貴公子身邊，就只是個油滑的生意人，襯得他一身市儈氣更為明顯。

「這位是徐圖豪先生，也是86直播的投資者之一。」龍老闆清清喉嚨，向在場網紅們介紹，「妳們別看徐董又帥又年輕，徐董可不是一般的富二代，而是圖雅公司的老闆，妳們的宅男主顧們應該都玩過圖雅公司開發的遊戲。」

圖雅公司，是近年興起的手遊遊戲公司，圖雅開發的遊戲在蘋果跟安卓系統的世界排行榜上高居不下，更有一大票信徒，被奉為台灣之光。

哇，貴公子原來不是富二代，還是個霸道總裁啊！在場女性們眼冒愛心，不禁心嚮往之，差點沒把口水滴下來。

薛紹凰也被眼前的帥哥給吸引目光，這是女人的本能。真的是帥啊，同樣是有錢男人，氣場卻甩黃彬好幾條街不止。果然普通富二代跟霸道總裁沒得比。

「大家好。」

只見徐圖豪微笑向眾網紅們打過招呼，就直直走向薛紹凰，與薛紹凰目光平視。薛紹凰覺得很新鮮，她今天穿高跟鞋，難得遇到能與她同高的男人。

「初次見面，凰。妳穿旗袍真美。」

凰。現在會這麼叫她的，她只能想到一個人。

她愣愣地望他。

「呃，請問你是……54大土豪嗎？」

「是，就是我。」徐圖豪爽快承認，嗓音磁性好聽。

薛紹凰忍不住睜大眼睛，摀住了嘴後退一步，心中詫異溢於言表。

他居然就是那個每次以四輛跑車騷包進場，還以本公子自稱的54大土豪！

網紅們也非常驚訝，倒抽一口氣，隨之而來的則是羨慕忌妒恨。

都是同公司的人，她們其實也有耳聞薛紹凰有個忠實VIP，叫54大土豪，本以為大土豪是個腦滿腸肥的中年男子，誰知道卻是帥氣總裁啊！

她怎麼可以遇上這麼好的事！竟成了霸道總裁愛上我的言小女主！一瞬間，女人們的尖銳視線全往薛紹凰身上刺去，令她頓感芒刺在背。

許自華也很驚訝，沒想到常跟她在直播間鬥嘴的土豪，居然是位風度翩翩的貴公子。然而他的臉，怎麼有些眼熟？好像在哪看過？

發現了許自華的存在，徐圖豪雙眼微瞇，眸中閃過一絲敵意，但又隨之回過來望向薛紹凰，臉上仍是和煦的微笑。

「凰，妳願意跟我獨處嗎？」他向薛紹凰伸出手來，手掌向上，等著薛紹凰將手交給她。

還沒等薛紹凰答應，龍老闆就急著拉過薛紹凰的手，交到了徐圖豪手上，活像個皮條客：

「人家徐董這麼照顧妳，妳就去陪人家喝杯咖啡吧。」

看見這一幕，許自華後腦杓彷彿受了一鞭，還沒來得及多想，她就控制不住自己跳出來阻止：「等等，老闆，這樣不妥。」

徐圖豪挑起眉來，握起了薛紹凰的手，饒有興味地看著許自華那副母雞護小雞的樣子。薛紹凰無法當場甩開他的手，只能向許自華投去求助的視線。

「哪裡不妥？」龍老闆對許自華板起臉來，「妳這是不給徐董面子？不相信徐董的人品？」

許自華咬牙，她知道自己現在站出來對她們都不利，但她還是無法眼睜睜看著薛紹凰就這樣被帶出場。

「不好意思，讓老闆誤會了。」

思量後，許自華低頭道歉，再抬起頭來，又是那個鎮定自如的經紀人。

她將薛紹凰的包包和大衣遞給了薛紹凰，「我的意思是，她沒把包包跟外套帶出去，這樣不妥，她等一下可能不方便回來。」

龍老闆輕哼了一聲。算她還識相，若得罪金主，許自華這經紀人就白當了。

把東西交給薛紹凰後，許自華低垂著頭，不敢去看薛紹凰的神情，就怕在她眼中看見失望。

在簽約時，她連合約都沒看，只因對她全然信任。

然而她卻是個沒用的經紀人，保護不了她。她只能默默吞下恥辱，愧疚地憎恨著自己的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