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節操的世界

「他那個學姐剛好跟我也認識，所以這件事我多少知道一點。」總編啜了一口服務生剛放下的咖啡後，瞧了畫家一眼，又故意說：「如果你想知道得再詳細一點，我可以繼續說下去。」

「不用了。」

畫家無力地閉上眼回絕，心中的絕望比他口中的咖啡還要苦澀百倍。

身為一個男人，喜歡上另一個討厭同性戀的男人，這場單戀的結果注定只能無疾而終。

在跟總編談話前，他甚至還想過作家對自己搞不好也有同樣的感覺。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習慣對方那種不經意的溫柔。

連作家的眼神，對他的微笑，以及些微的肢體碰觸，似乎都帶種心照不宣，彷彿在引誘著畫家說出自己的心情，煽動著他的慾望。

但現在他已經知道，這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畫家嚥下了咖啡，嚥下了微小的希望。 

沒說出來真是太好了……不然一定連作家的友情都保不住了。

真是太好了。

畫家自我安慰著，他想要彎起嘴角，卻發現就連試著笑都讓他感到無比痛苦。

他忽然覺得眼前有些發熱。

總編瞇眼觀察著心裡正糾結的畫家，畫家的反應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對自己的運籌帷幄相當得意。

他愉快地欣賞畫家陷入痛苦的樣子。他向來擅長這種不正派的勾當，這是他的天賦，他的本能。

「……抱歉，我去一下廁所。」

畫家低著頭站起身來，他覺得他現在無法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緒，不想讓總編看見他現在難堪的樣子。

然而當他背過身去時，總編卻抓住了他的手。

這時目睹這一幕的作家也不禁快速站起了身，還險些翻倒了桌上的咖啡，引來服務生的側目。

「你做什麼……！」

畫家用力甩開總編的手，卻又被總編抓住肩膀。

他身子向畫家前傾，做著自私的要求：

「跟我重新來過吧，當時我只是一時興起，我心中的人一樣是你啊！」

「放開我！」畫家只是死命地想掙脫，總編的解釋是真是假早已對他不再重要。

比起這個，他還比較在乎餐廳其他人的竊竊私語。那讓他覺得很丟臉。

他好希望有人能救他脫離這困境，而他腦中唯一的選擇－－只有作家。

「為什麼你當時不聽我解釋，現在還是不聽我解釋！」畫家拒絕他的態度讓他十分不滿。

他想要的東西向來都能順利拿到，偏偏畫家就是不順他的心意，令他焦躁，但卻也令他更想征服。

「放開他！」

此時有股力量將他大力拉開，畫家還沒站穩，就驚愕地看見忽然出現的作家已經拎起總編的衣領。

「住手！」回過神來的畫家趕緊攀住作家的手臂，阻止他衝動的行為。

「可是他要對你……」眼神狠戾的作家一看見拼命搖著頭的畫家，心疼的同時，也總算了解在這時揍人並不能改變什麼，還會影響自己的前程。他嘖了一聲，終究還是忍住怒氣，放開了揪著總編衣領的手。

總編伸手整了整凌亂的衣領，眼中怒意極盛，臉上卻皮笑肉不笑道：「堂弟，還好你收了手，否則我會告到你只能喝西北風。」

「你現在告不到了。」作家冷笑，將畫家護在身後。這舉動讓畫家心動，但當他一想到剛才總編所說的話，又不禁難過地低下頭來。

「本來想跟你繼續簽合約的，現在看起來是不可能了啊。」總編揚起下巴，繼續向作家給予威脅。

「無所謂。」作家連眉都不皺一下。

「真有骨氣。」總編輕蔑地看著作家，勾起一抹討人厭的笑，「很快你就會知道你之前有多幸運了。」

扔下這句話後，總編便悻悻而去，留下一餐廳的人為剛才的鬧劇八卦私語。

畫家為了作家趕來救他而開心，但想到之後總編不再跟他簽合約，也擔心著作家之後的出書管道。

他知道自己沒有錯，但還是覺得自己連累了作家。

這令他滿心愧疚。

「對不起，我……」

但作家只是搖搖頭，平靜地打斷他的道歉：

「這不是你的錯。我們走吧。」

還沒等不知所措的服務生做出反應，他們便在其他客人好奇與嘲弄的目光之下離開了。

他們搭上了計程車。一路無語，各懷心事。

直到他們回到家門前，站在作家背後的畫家才有些緊張地開了口：

「剛才……謝、謝謝你救了我。」

作家回頭看向畫家，當他們四目相交時，畫家卻又別開了眼神。

……是覺得被我看到跟情人吵架很丟臉嗎？

想到畫家的情人居然是自己的堂哥，這令作家更加煩躁，煩躁到想寫一篇凌虐總編的小說洩恨。

雖然知道自己根本沒有立場管這件事，但他還是忍不住說出真心話：

「那種人還是早點跟他分手吧。」堂哥遊戲花叢的事，從前就常常被母親拿來跟串門子的鄰居八卦，他就算不想聽也會聽見幾句。

「咦？」

畫家愣愣地抬起頭來，一時無法理解作家的話。

「我現在單身啊？」

單身？

聞言，作家也愣住了，而回過神時，也直覺地振奮起來。

「可是……你跟總編……」但想到殘留在畫家頸上的紅痕，作家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脖子，皺起眉來，「而且上次我看到你脖子上有傷痕……」

話才剛說出口，作家就覺得自己說太多了。

這樣畫家不就會知道自己一直很在意這點嗎？

原來他看到了……

畫家沉默了一會，才低下頭吞吞吐吐道：

「那是他……強迫我的……」

他環起胸來，抓緊了自己的手臂。

光是連回憶這件事都令他起雞皮疙瘩。

可是既然作家問起了，那他就要說清楚。若被作家誤會跟總編的關係，那才是最讓人無法忍受的。

他希望他在作家眼裡是乾淨的……可是他知道他被總編咬過了，作家會不會討厭他呢？

自從知道了作家討厭同性戀後，對作家，他無法不變得神經質。

「……他怎麼可以！」

一聽到畫家是被總編強迫的，怒氣勃發的作家馬上就想搭計程車直接去找總編算帳。

他不敢去想像總編咬畫家脖子的畫面，怕一想像他就會更控制不住自己。

「不可以！」一見作家要去找總編，畫家馬上攔住他。

「你為我生氣我很高興……可是別為了我毀了你的前程。」

「可是你……」

「我無所謂。」畫家搖搖頭。

看來作家並沒有覺得他噁心，而只是單純地為他抱不平而已。

這讓他覺得很溫暖，也很慶幸。雖然他無法忽視心中那塊疙瘩。

見畫家這樣阻止自己，作家只好洩氣作罷。

之後他馬上就覺得自己很幼稚，像個小孩子一樣只知道衝動行事，若沒有畫家幫忙踩煞車，那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看著一臉不甘的作家，畫家強迫自己扯開一個微笑。

「謝謝，有你這個朋友我很高興。」

朋友這個字眼好刺耳。

朋友這個字眼好刺耳。

他們兩個同時這樣想，但誰都沒有說出心中所想。

「……以後你有什麼事，都能跟我講。」

最終作家還是只是拍了拍畫家的頭。

雖然我年紀比你小很多。

雖然你可能只把我當成小孩子。

作家悶悶地想著，但不允許自己說出這些喪氣話。 

「嗯。」畫家微笑答允。

作家覺得畫家似乎還懷有心事，但他也沒再多問。

他沒說，那就是他不想說。等他想說的時候，他就會安靜地聆聽。

而現在既然知道了畫家現在單身，那他就更沒有放棄的理由。

年齡差什麼的，就讓他以實際行動拉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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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快完結啦ｘ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