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張口欲言,但終究還是閉上嘴,什麼都沒說。

我知道他不想要聽我的道歉,也不想聽『我需要你,我們是朋友啊』之類的話語,即使我是真心這麼覺得,但朋友這個字眼只會刺傷他,就像姓段的之前無意間以兄弟二字傷害我一樣。

 

現在的黑桃彷彿深陷湍急河流之中,站在岸上的我想拯救他,但我手上卻連一根能丟給他的浮木都沒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繼續在激流中掙扎。

 

我為這樣的黑桃感到十分難過及無力,但我卻不知道我能為他做什麼。我無法給予他需要的,現在我的存在對他來說不過是一種折磨。

我沒有辦法讓他展開真心的笑容,或許現在只有李做得到這一點──即使他是壽命所剩不長的NPC,他的存在對黑桃來說或許只如一劑止痛的嗎啡,只能暫時止痛,但黑桃現在卻需要他。

 

於是我抿了抿唇,『……你真的喜歡他?』

『是。』他答得輕快,視線飄向眾人所在的灰石牆內,笑了,『­­即使他是替代品,但我對他的感情卻是真的。』

『所以,我要救他,讓他再活久一點。』

他壓下眉,眼神堅決,展露出鋼鐵般的意志,『所以我才不得不用外掛,現實與遊戲的時間比是一比八,等我成年後,李的壽命恐怕只剩遊戲時間的幾天,我不想要造成遺憾。』

『現在的他,是我留在這個遊戲的最大理由。』

 

但NPC在遊戲中的壽命只有五十年啊。

我難受地皺起眉來,一想到現實與遊戲的時間差,心中便像是被壓了一塊大石般,無比沉重。

此時我突然想起不夜所說的:

『NPC的五十年壽命,換算成現實時間就是六年多,比現實世界的貓狗還活得少呢。在上面投入感情,不是太過自虐了嗎?』

當時的我不相信這是不夜的真心話,但此時此刻,我卻發現自己也是有些同意這句話的。

但即使腦袋清楚這一點,情感卻無法控制,不為理智所使喚。我跟黑桃都是如此。

然而我還是不忍告訴黑桃NPC的壽命只有五十年。

或許他知道?但我不敢問,也不忍心問。而且就算他知道這一點,對李的感情也不是說收就能收的。

 

『我知道了。』所以我只是這樣說,沒有出言阻止黑桃將感情投注在李身上。

我知道李就是黑桃的浮木,儘管這根浮木早已腐朽不堪,不久後就會被急流沖斷,但對現在的黑桃來說,李必須存在,他需要他的慰藉。

『若有什麼我能做的,就告訴我吧。』我向他拍拍胸脯,認真地表示。這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事情。

『謝謝學長。』他向我感激地溫和一笑,我也報以微笑,努力忽視心中的不安。

 

黑桃不會像他母親一樣踏上自我毀滅的道路的。不會的。我試著如此說服自己。

 

 

 

談話結束後,我跟黑桃一前一後地走回客廳,然而我前腳才剛踏入門內,便聽見裏頭傳來了淨血的大吼大叫:

 

「你出這什麼爛任務啊!給我收回去!」

 

淨血豎起眉來,氣紅了一張漂亮的臉,奮力想掙脫梵奧的懷抱,甚至還拿出那根業火魂杖用力敲梵奧的頭,但梵奧仍紋風不動地坐在沙發上,就算腦袋被敲得叩叩作響仍毫髮無傷,還能一本正經地對姓段的說:「那就這麼決定了。」

看來淨血的物理攻擊力很低啊。

我汗顏地看著這一幕,而飛沙跟日琳姊居然在旁邊竊笑。

 

「沒問題。」姓段的笑容滿面地答應,一看見疑惑的我走入屋內,朝我笑了笑,連解釋都沒解釋,便向我傳來任務分享的邀請:

《觸發軍團/隊伍任務:新娘花冠的材料蒐集。》

 

聽到系統提示朗讀到這裡,我已經猜到了大致的情況,轉過頭去萬分同情地看著淨血,而淨血也以求助的眼神望向我,看起來非常楚楚可憐。

《任務報酬:共五萬幣,十萬經驗值,以及稱號:死靈法師首領的跑腿小幫手。難度:B》

 

 

我一點也不想要這個鳥稱號,但我等我回過神來時,已經接受了他的任務邀請,因為以B級任務來說,這樣的獎勵已經算是相當大方了。

 

抱歉,淨血,經驗值跟錢是永遠不嫌多的。我懷著淡淡的愧疚在心中對他做了沒什麼誠意的道歉,別過頭不去看他咬牙切齒的神情。

 

「在藍國的舊王城有賣這七種顏色的玫瑰,不過在不同花店之中,你們必須去尋找。每一種顏色都幫我買五朵回來吧。」梵奧如此吩咐。

「我絕對不會戴上那什麼鬼花冠的!」

淨血更加憤怒更用力地敲他的腦袋,但根本就是BUG的梵奧只是將不停揮舞手腳的淨血打橫抱起,站起身來向我們命令:「跟我來,我帶你們到通往那邊的法陣。」

 

聞言,我腦中頓時浮現出在梵奧回憶中的那個法陣。

居然能用那個魔法陣到藍國舊王城去?我有些興奮,更有些緊張地心頭直跳。除了剛進到遊戲裡看到的那個大廢墟王宮外,以及從NPC口中所聽到的各種或多或少有些偏頗的歷史,我對藍國王城--我的『故土』其實不太了解。

一張老邁的臉龐此時從我的腦海中浮現,不知道在創角那時,把懷錶交給我的宰相現在又身在世界的何處?

「等等,那邊不是通往某個藍國貴族家的魔法陣嗎?」日琳姊有些顧慮地說,「我們現在去方便嗎?」

聽見日琳姊如此問,梵奧垂下了眼,平靜地答:

「沒了,那個貴族的家跟藍國王城一樣,成了廢墟。」梵奧面上波瀾不興,看不出情緒,但還是輕輕嘆了口氣,令淨血也吞吞口水,停下敲他腦袋的動作,專注地盯著梵奧看,「而那附近現在是紅國在治理的……你們到時候看到就明白了。」

我心頭突地一跳。

紅國治理的舊藍國王城嗎?隱隱的不安從心中湧現,那原本在王城附近的百姓會受到什麼樣的對待?我越想越焦慮,但想親眼看見藍國舊王城的慾望又更強烈了。

「走吧。」

他抱著淨血,走向隔開廚房與客廳的那面牆。

牆上掛著一座結有蜘蛛網的老舊燭台,梵奧輕輕吹了一下沾滿灰塵的燭芯。下一刻,燭芯竟神奇地亮起了白色的火焰,而牆面則開始隆隆震動,一道石門則出現在燭台旁,自動向外敞開,讓一條通往地下的地道出現在我們眼前。

 

「你留在這裡休息吧。」黑桃向想跟上來的李溫聲道,李猶豫了一會,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頭,停在原地不動。

 

梵奧彈了一下手指,地道牆上的油燈便刷地一下全都自動點亮了,瞬間驅走了地道內的陰暗,簡直像是聲控的電燈一樣。梵奧走在前頭,領著我們走下地道。

我們踩著有些潮濕的石梯小心翼翼地拾階而下,越走往地下感覺越冷。我真佩服梵奧能抱著淨血走在這階梯上而不跌倒。

而當我們走到底時,一個隱隱發出藍光的大魔法陣便赫然出現在我們眼前,正是我在他回憶中看見的。

圓形的魔法陣直徑約有兩扇門那麼長,在長了一些青苔的石地上一閃一爍著,就算我們全部的人都踩上去也沒問題。

 

「……好了,快放我下來。」

淨血環起胸來嘆了一口氣,抬起下巴來向梵奧要求。他就算無法阻止大家接這個任務,至少也想要跟我們一起出去透透氣。

「不,你不能跟他們去。」但梵奧卻嚴肅地否決,「你現在的身體要好好休養才行。」

淨血瞪向梵奧,額冒青筋,崩潰氣結大叫道:

「我早說過這種情況遲早都會好你為什麼就是聽不懂啊啊啊--」

「站上去,一分鐘後你們就會被傳到舊藍國王城了。」梵奧回頭向我們吩咐,便抱著哇哇大叫的淨血踏著階梯而上。

我無奈地看著兩人離去。到底該怎麼把淨血從梵奧身邊帶走呢?這真是個頭痛的問題。

 

 

等他們離開後,我們五人便一起站上了魔法陣。

在等待魔法陣產生效果時,日琳姊忽然靜靜開了口:

「大家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總是帶著優雅微笑的她此時面色凝重,魔法陣明滅不定的藍光從下方打上她的臉,使她美麗的臉龐多了份詭譎之感,看起來很適合拿來當鬼片的電影海報。

聽她這樣說,眾人先是困惑地面面相覷,過了一會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察覺了不合理之處。

「剛才進入梵奧的回憶模式時,我並沒有接到劇情任務的通知。」我皺眉道,而站在我旁邊的飛沙則默默地頷首附和。

「我也是。」姓段的挑起眉來,聳了聳肩,「不過觸發劇情任務的標準本來就沒人知道,像上次米蘭達掛掉那次,可以說是大事件吧?但我也沒接到什麼相關劇情任務啊?」

「我有接到那次的劇情任務。」飛沙語調平靜,眉頭卻微微皺起,「叫做《格雷的真正危機》。」

飛沙一說完,眾人全都訝異地看著他。明明那時大家都在場,卻只有飛沙一人有觸發到那劇情任務,這是相當不合理的。這種情況,只能用BUG來形容。

 

此時我們的腳下忽然藍光大作,一片白瞬間吞噬了大家的身影,眨眼間,我眼前又從白轉黑,全身被裹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閉上眼睛是黑暗,睜開眼時也是黑暗。在我下線時,幻就是待在這樣的環境中嗎?想到這裡,酸澀的不捨感又在心中漾開。

 

幾秒後,我感覺腳底踩空,身子則像是在坐電梯一樣微微下沉,而憶起剛才跟大家的對話,以及外掛帶來的種種副作用,我的心則開始快速沉落。

這時,一個令人害怕的問題從腦海中升浮而起,撩起了我內心的恐懼。

那個工口之神的外掛,弄得遊戲系統越來越不穩定,會不會遲早毀了這個世界?

思考到這邊,我脖子一麻,搖搖頭,咬咬牙,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一會後,我感覺到腳下總算恢復踏實,看來我們是抵達了目的地。

但除了腳下的魔法陣外,四周仍是一片漆黑。還好每個人都有學生火技能,紛紛拿出了火把四處摸索,在合作之下點燃了牆上的幾盞油燈,雖然光線依舊昏暗,但總算得以看清我們所在何處。

我們身在一座石砌圓形房間的內部,而這裡竟是間刑房。

審訊釘椅、鐵處女、鐘擺斧……等等,這些西洋刑具雖已生鏽,但上面的乾涸血跡卻也顯示了此處曾發生的殘酷。

而石牆上面除了火烙以及鞭子之類的輕型刑具外,還掛著蒙上一層灰的藍色旗幟,上面繪有銀色的玫瑰以及銀色的西洋劍,跟我懷錶上的花紋有些不同--這或許是這貴族家的家徽吧。

 

……把弗德送到有私人刑房的貴族家裡,他們的父母也真夠心狠的。梵奧應該也有用魔法陣來過這裡吧,當他看見這些刑具時,不知道心裡又在想些什麼呢?

 

──

 

久等了!不好意思!這麼久沒更新居然蒐藏數還增加 嚇了我一跳o_o

最近依然行程滿滿orz

不過我會努力趕進度的 盡量(欸

但依然不接受催稿喔^_<當然編輯例外哈哈(卒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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