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裝作對彼此毫無感覺,然而從眼神中透出的熱度仍是那麼明顯。光是於談話中對視,渴望便如聽見弄蛇人笛聲的蛇一般開始蠢動。

他們都太過天真,認為可以把那場性事當成一個純粹的紀念,立下了自以為瀟灑的契約,努力無視著再也得不到對方的痛苦。

夠了,別再彼此折磨了吧。錯誤的關係,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存在。

他吸了吸鼻子,重整情緒,知道若不跟李文勁說清楚,李文勁一定會想盡辦法堵到他,甚至又像上次一樣直接闖到他家裡來。

「我沒辦法再把你當成朋友看待。」段承威忍著心中一陣陣的抽痛,開門見山地說完,聲音卻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李文勁聞言,雖然心中鬱悶不已,但其中也滲了一絲快樂。因為這代表段承威心中還是喜歡他的。

然而就算如此,他們還是不能在一起。其實剛才李文勁脫口問出的那聲『為什麼』不過是在宣洩情感,他心中很明白為何段承威會提出不再聯絡的要求。

李文勁垂下眼,露出了苦笑,「其實我也是。」

也是不想再跟他當朋友,能遇到互相喜歡的人何其困難,誰會想要放棄?李文勁想做的是直接把段承威從未婚妻身邊奪過來,才不管它什麼社會道德倫理。

但他沒有能力。所以妄想只能是妄想。

「好吧,我知道了,我們就別再連絡了吧。」

當段承威聽見李文勁以意外平靜的聲音這樣說時,段承威只覺得心中破了一個大洞。雖然痛苦,但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

就這樣吧,這樣就好。

當他們結束通話時,段承威麻木地躺回床上,聽見了滴血的聲音,卻只能靜靜等待傷口結痂成疤的那一天。

 

 

 

時光如梭,畢業典禮就在一成不變的日子中來臨了。

那天說明白後,他們真的沒有再聯絡彼此。

以往待在校園還是能不時聽見李文勁的消息。然而在畢業後,他就不會再聽到關於這個人的事。到時候,李文勁這個名字也會隨著時間而逐漸被他淡忘吧。

而李文勁遲早也會不記得他,他是那麼樂天的人,不會像他一樣自尋煩惱,一定能很快就走出來。

 

道路兩旁有學弟妹們拍手夾道歡送,他身披學士服,跟隨著其他有說有笑的同學們前往畢業典禮會場。

一路上,他也拿到了一些花,有些送花給他的人他甚至不認識,但他還是禮貌地笑著收下了。雖然感謝他們的心意,但段承威對此並沒有太大的感動。

鮮花開得再艷再美也遲早會謝,他不喜歡這種只能有短暫美好的事物。

段承威眼神一黯,無免可免地想起了那個人。

他抱著花低著頭,不想在夾道拍手的人群中望見那個身影,然而在他即將要進會場時,李文勁居然從人群中衝過來,硬是擋在了他面前,還不小心把幾個人給撞開來。

「啊,抱歉撞到你們了。」李文勁向他們笑著道歉,又向幾個認識的學長姐打了招呼後,才站挺身子,將目光直勾勾地向段承威射來。

段承威呼吸一窒。在看見那個他一直刻意遺忘的男人時,他的心臟仍是失控地狂跳起來。

「恭喜你畢業了,段兄。」

李文勁向他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將他拉出行進的隊伍,把一朵紙製的向日葵塞給了他。

跟他同班的畢業生們皆好奇地紛紛回頭看向他們,但還是繼續往前走。

段承威愣愣地接過那朵紙製向日葵。其實這紙花做工很粗糙,花瓣是用黃色色紙做的,還剪得大小不一;花蕊則是用咖啡及橘色的色紙編織出來的格紋圓形;而花莖則是一條彎曲的綠色的鐵絲。

這小學生的勞作作品跟其他美麗的鮮花自然不能相比,然而段承威看了卻會心一笑。這朵花雖然醜,但卻不會凋謝。

「你自己做的?」

「對,」李文勁搔了搔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哈哈一笑,「不過做得很醜就是了。」

「嗯,做得很醜。」段承威點頭同意。

李文勁垮下臉來,委屈地眨了眨眼睛,「欸,段兄,你好歹敷衍我一下嘛,別這麼乾脆就承認啊……」

「謝謝你。」段承威露出了淺笑,看著那黏得歪曲扭八的花瓣,眼神十分柔和。這朵花是很醜,但醜得很可愛。所有的花裡面,他最喜歡這一朵。

段承威笑起來一樣是那麼好看,對他而言就像一幅百看不膩的畫。李文勁在看呆了幾秒後,又再度無奈地發現他還是喜歡段承威的。喜歡得不得了,喜歡到拒絕了好幾個對他有意思的學妹,喜歡到感覺再也遇不見能像段承威一樣讓他那麼喜歡的人。

「不客氣。」李文勁也露齒一笑,望向段承威的目光炯炯,令段承威心中發亂。

「欸,承威,我知道我將來要做什麼了。」

他忽如其來的發言讓段承威有些訝異。

李文勁向來活得自由,對生活總抱持著隨遇而安的態度,段承威是有些擔心這樣的他的,如今李文勁已經確定他的目標,他還是忍不住為他高興。

「做什麼?」段承威好奇地眨了眨眼。

李文勁清清喉嚨,勾起嘴角,發表了瘋狂的宣言:

「我要開間大公司,大到能併吞你家公司的公司。」

段承威先是為這有如天方夜譚的夢想一愣,而後又不禁失笑:「如果你做得到的話。」

「當然現在是沒有資金啦,不過我會努力工作存錢,到時候你們家可就要小心了。」李文勁挑了挑眉,笑容中莫名帶著張狂的自信,以及讓段承威沉溺的溫柔。

「這樣就能拯救被困在家族事業中的你。」

段承威心中一震,驚訝地看著他,而李文勁則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後,便朝他揮手微笑,「到時候再見了,承威。」

留下這句話後,李文勁便轉身離開。

段承威則是拿著那朵紙向日葵,站在原地出神已久,最後才忍住鼻酸走入畢業典禮會場。

 

 

拿著畢業證書及各式鮮花回到家後,段承威立即對出來迎接的管家吩咐:「拿一個花瓶到我房間來。」

管家恭敬地問:「好的,請問要什麼式樣顏色的呢?」

段承威看著那朵紙向日葵,沉吟一會,「藤編的。」

「好的。」管家微彎著腰,笑吟吟地望著段承威手上的鮮花,「少爺需要人幫您插花嗎?」

「不用了,也只是插一朵紙花而已。」段承威淡道,「把這些鮮花都拿去,看你要怎麼處置都行。」

管家訝異地眨了眨眼,下一刻又恢復成低眉順目的樣子,「是。」

 

 

在當天吃過晚飯後,段承威正在書桌看書時,敲門聲忽然叩叩響起。

「有事嗎?」段承威頭也不回地揚聲問。

「是我。」

段承威雙眼微睜,那是父親的聲音。通常他有事找他都是叫管家喚他去書房,頗具古代帝王的作風,沒想到他這次居然會主動來他房內。

「請進。」

段承威站起身來,房門隨即被父親推開。

年過五十的父親保養得宜,看來不過四十出頭。他穿著一襲浴袍,此刻的他神態比起商場上時溫和了許多,然而眉間仍是帶著一股透在骨子裡的威嚴跟霸氣。

他緩步走進房內,帶上門後,負手站在門旁,遠遠地端詳著在他安排的嚴格教育下長大的兒子,像是在觀賞一尊請人精心打造的雕像。

「你畢業了。」

「是的。」段承威垂眼回答。

父親嗯了一聲,「你跟沈家小姐的婚事就訂在明年六月,我們已經商量過了。」

「我了解了。」對自己的終身大事被突然決定,段承威只是順從接受,也提不起多大的興趣。

「到時候會為你們另外安排一間房間,趁現在整理一下不需要的東西吧。」

父親隨意地掃視著段承威一向整理整齊的房間,在瞧見他書桌上那朵放在藤編花瓶的紙向日葵時,不由得皺起了眉,「那放在藤編花瓶的東西是什麼?」

段承威望向那朵紙向日葵,目光也柔和了下來,「別人送我的禮物。」

「丟掉。」父親不由分說地冷冷命令,「那種垃圾不配放在段家。」

段承威身子一震,垃圾二字如一根刺般狠狠地貫穿他的耳。

他突然憶起在七歲時,父親曾在他面前用力摔碎家僕偷買給他的機器人,又甩了那個家僕一巴掌,說段家的繼承人不需要玩這些垃圾。

機器人一樣,紙向日葵也一樣。他總是把他重要的寶物認定成垃圾,完全不顧慮他的心情。

段承威懷著滿腔怒火,幾乎是下意識地豎眉朝父親瞪過去,用前所未有的冰冷聲音反抗地宣言:

「我不丟。」

父親有些意外地挑起眉。撇去不懂事的幼年不談,他的兒子從五歲起就沒敢忤逆過他,如今居然為了這麼一朵破爛而反抗他,這其中必有些眉目。

「這是誰送你的?」父親眼神一銳,「背著沈家小姐交的情人嗎?」

段承威心頭一突,頓時有如芒刺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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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好心酸啊Q_Q

沒有想到自己也會被虐到 本來還想讀者被虐就算了嗚嗚(靠北

 

好像無法在十章內結束惹ˊ<_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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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旬玉水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