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節操的世界

向瞬青想問為什麼，但他實在本能地害怕百色這個男人。眼見百色的笑容已從臉上消失，他立刻反射性地飛快答：「我知道了，我會去。」

百色總算滿意地笑了：「乖，等你到了我會再來找你。」

丟下這句話後，百色便憑空消失了。

百色離開後，向瞬青才無奈地長嘆一口氣，覺得自己根本就是一隻被百色調教好的狗。

離這裡最近的學校，無疑是向瞬青所就讀的切布高中。

出發前，由於一小時的時限快到了，向瞬青便解除了身上的馬賽克，打算重新上一層。

而他發現在他去碼後，身上的血汙也會跟著馬賽克一起消失，連一點味道都不留。這倒是滿方便的。

上好全身的馬賽克後，他便隨便抓了個垃圾袋衝出了家門。當然無免可免地，他才離開家沒多久，就聽見了不少路人衝著他驚恐地大聲尖叫。

英雄難為啊。向瞬青無奈地心想。

只要他所到之處，路人皆會害怕地大叫逃開來，完全不擋他的路，雖然感覺很不爽，但確實讓裸奔的他省下了不少時間。

其實裸奔也沒有他想像的糟糕。雖說他赤著腳踩在凹凸不平的柏油路上，但因為他的腳底有馬賽克保護，並沒有受到任何外傷。

而他跨間的東西也沒有隨著他的奔跑而甩動，似乎也被馬賽克固定住了。

在悶熱的夏夜裡，能聽著風聲一絲不縷的在路上奔跑，也不失為一件痛快的事。

不久後，他氣喘吁吁地到了切布高中的校門口。

一堆摩托車跟腳踏車停滿了校園旁的人行道，『請勿停車』的壓克力牌子早已倒在一旁。

而校門口前果然已經排起了一條蜿蜒的長長人龍，人龍裡除了切布高中的學生外，也包含男女老少，有直接丟下工作而跑來的商店店員，甚至還有警察。每個人手上都幾乎提著大大小小的袋子，或是手提包跟背包準備要裝物資。

若不是大部分的人臉上都寫著明顯的不安跟憤怒，嘴裡多多少少都在抱怨著通訊被斷，還以為這裡是什麼大型節慶的會場。

向瞬青見狀則是感到意外。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麼多人信任那所謂的新市政府，盲從的人比他想像的還多啊。

「請問，你也是聽到新市政府的廣播才來的嗎？」一個抓著環保袋的家庭主婦向隊伍前方的上班族問。

「是啊，雖然荒謬，但公司的網路不通確實是事實。」看起來頗為幹練的上班族轉過頭來，鬱悶地皺起眉來，握緊了手中的塑膠袋，「到底是在搞什麼？這真的是市政府做的嗎？」

「還有什麼新市政府，根本聽都沒聽過。」另一個上班族附和，問向旁邊的穿著警員制服的警察：「警察先生，請問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我也不知道啊！」濃眉大眼的警察緊皺著眉，「我們派出所的網路也是忽然斷掉，害我的副本……咳咳，資料才傳到一半。」

「這是大型整人吧？」一名切布高中的學生拿起手機本想來自拍，但又意興闌珊地將手機塞回背包的拉鍊袋，「算了，網路不通，又不能打卡，真無聊。」

「媽媽，我想回家睡覺……」隊伍最後方的一個揹著背包的小男孩揉了揉眼睛，拉了拉拿著米袋的母親的手。

男孩的母親摸了摸他的頭，心疼地柔聲道：「乖，每個人只能領一袋物資，所以不帶上你不行啊。你先靠著媽媽瞇一下－－呀啊啊啊啊！」

向瞬青無奈地掏了掏耳朵，對男孩母親的驚恐神情已經見怪不怪。唉，老老實實地排隊也有事。

她的高頻率尖叫聲很快引起了前方人的注意，而他們在回頭看見向瞬青時，也是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紛紛慘叫四散逃了開來，自己讓出了隊伍中的位置。

「謝謝。」

向瞬青向那些因害怕而逃開的人們道了謝，面無表情地繼續以馬賽克的姿態前進。不一會，他就到了隊伍最前方，在校門的鐵閘門前盤腿坐了下來。人們因懼怕他而讓給他一個很大的空間，稍微有些膽子的人也只是拿手機對他拍了照。

他自嘲地笑了笑。唉，他真的是英雄嗎？在人們的眼中比較像怪物吧？

當然他也可以卸下馬賽克，以全裸的姿態跟其他人解釋，但恐怕會被當成變態吧。到時候沒有馬賽克防禦的他，又會回到那個無力的向瞬青，他沒有勇氣去承擔這種風險。

在這個人類組成的群體社會裡，是容不下異類的。突起的釘子，必然會被鐵鎚不客氣地敲平。他已是個異類，那至少讓自己當個能自保的異類。

所以向瞬青決定在身邊築起四面馬賽克牆，將自己關在牆內，等待早上七點的來臨。

發現那個人型馬賽克沒有攻擊他們的意願，幾個較為膽大的人便跟在向瞬青後頭排隊，而其他人又再更進。而當隊伍又重新成形後，已經是晚上十二點的事了。

深夜時分，隊伍已經延伸到了馬路之上，將車輛通行的道路給佔成了行人專用區，車輛根本完全進不來。

這是一個疲累的夜晚，尤其是對作息正常的人來說。有人學向瞬青坐下來開始打盹，但也有人不敢閉眼，深怕在自己疏忽時，就有人插了自己的隊。

向瞬青也不敢闔眼，因為馬賽克的效果只有一小時。若在他睡著時失效後，他便等於失去所有防禦，無疑是陷自己於危機之中。

所以他選擇讓自己睜著滿布血絲的眼睛，若發現有一面牆消失了，那昏昏欲睡的他就得快點補上。

沒有手機能打發時間，向瞬青百般聊賴，只好想些事情來轉移注意力。

不知道汪同學會不會來學校領物資？應該不會，他並不是那種盲從的人。向瞬青擅自這樣認定。

這樣也好，跟著一群人擠在這裡並不適合他。就算聽到廣播，汪流今也應該會優雅地坐在家中，不會為電子通訊被斷而慌亂吧。

想像汪流今閒適地坐在家中品茶的模樣，向瞬青的心也莫名平靜了下來。

「嗨，阿青，你看起來很累啊。」

見百色突然出現在他的『城牆』內，向瞬青也不怎麼訝異了，只是疲累地說了聲嗨。他想今後百色應該會常常無聲無息地出現，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了。

百色低頭看向向瞬青，依然笑得讓他很不舒服。

「能力的時限只有一小時，很不方便吧？」

向瞬青疲憊地點頭同意。如果能力時間能長一點，那他就不用那麼累了。

「只要你能通過等一下在學校內的試驗，我就提高你的能力時限跟強度，還送你一個方便儀器喔。」

聽到提高能力時限跟強度時，向瞬青精神為之一振。而他口中的方便儀器也讓人很在意。通過試驗，就能得到道具獎勵，感覺就好像遊戲任務一樣。

而且－－進學校果然不是單純的領物資啊。

即使早已察覺到不對勁，但向瞬青還是對所謂的試驗而緊張不安著。像是在享受他的心神不寧，百色又快樂地彎起了唇角：

「但若是你失敗的話呢－－你就不再是英雄囉，阿青。」

百色露出一個令他不寒而慄的笑容，便瞬間消失在向瞬青的城牆內，留下出了一身冷汗的向瞬青。

無眠的夜終於停止，清晨的太陽總算高高升起，照亮了疲勞的人群。早上七點整，切布高中的鐵閘門開始慢慢拉開，準備迎接這群等著要領物資的人們。

睡眠不足的向瞬青解除馬賽克牆壁，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起身來，對百色所說的試驗依然心惶不安。

當鐵閘門完全拉開時，那個有著兩顆紅燈泡的圓形機械從校園內部飛了過來，用著刺耳的聲音大叫：

『跟著天使我來！跟著天使我來！』

本來眾人是期待會有人出來跟他們解釋現在Ｔ市的情況，結果居然是一個自稱天使的機器玩意兒來迎接他們，讓他們只能把想問的話吞回肚裡。

而在昨晚就曾見過它的向瞬青則是覺得無言。就憑這長著兩顆蒼蠅眼燈泡的機械，居然有臉自稱天使？

天使領著滿腹疑問的人們來到了操場，然而當他們來到操場時，幾乎所有人都不禁目瞪口呆地發出了驚呼，尤其是切布高中的學生們更是下巴差點掉下來。

原本操場跑道兩旁各有一棟教學跟辦公大樓，但如今那兩棟大樓已經不見，竟由兩個透明大箱子取而代之。

兩個箱子約有一層樓高，六十公尺長，三十公尺寬，都有兩個籃球場的大小。而箱子的內容物更是驚人，左邊的箱子裝著蔬菜水果所堆著的山，右邊的箱子則裝著用紙鈔磚疊成的金字塔！且都各自佔據了箱子的一半空間！

一夜之間，教學大樓跟辦公大樓居然兩個大箱子給取而代之，還一點痕跡都沒留下－－這絕不是人類可以做到的事！

『這就是物資！』

天使歡快地說著，小小的機體在空中上下移動著，兩個紅燈泡一閃一爍。

『要選蔬菜水果呢？還是要選錢呢？在五分鐘內站在喜歡的箱子前面！』

－－

顆顆　大家會選哪個箱子呢

這是資本主義Ｖ．Ｓ有機主義的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