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她所說的,黃彬不久後就出現了。
他連門都沒敲,就用鑰匙開了門,直接闖了進來。
他喘著氣,看上去十分狼狽,沒有一點富家少爺的餘裕,現在的他,只是一個乞丐,祈求著許自華原諒的乞丐。
許自華靜靜地喝著花茶,薛紹凰則是瞪著他,用全身戒備著,就怕他等下會對許自華不利。
看到薛紹凰,黃彬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在這,但現在他也管不了那麼多。
「自華,請妳聽我解釋!」
許自華默默地抬眸望他,等著他接下來的說詞。
黃彬深呼吸一口氣,「我知道妳很生氣,我也承認我跟森森有開過幾次房,但性跟愛還是分開的,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對黃彬的苦苦哀求,許自華則是乾脆地回絕:「不。」
「自華,求求妳,我真的不能沒有妳……」
「沒有誰不能沒有誰。」許自華冷道,「沒有滿足你的性需求,我很抱歉,但你背叛是事實。我會跟我們的共同朋友說我們是和平分手,你送我的禮物我都會寄還給你。請你還我鑰匙。」
黃彬絕望地看著許自華。他向來欣賞許自華的理性,但他不能理解為什麼許自華現在還是那麼冷靜,好像跟他分手,不過就是隨手丟掉一個垃圾。
他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大叫:
「為什麼妳能那麼冷靜?這兩年來妳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在知道你跟森森的關係後,我就心死了。」
許自華微微皺眉,薛紹凰注意到她並沒有正面回答黃彬的問題。
「不要逼我報警,很難看,請你放下鑰匙,立刻離開。」
聞言,黃彬像是洩了氣的皮球,絕望地乾笑一聲,而後又滿臉猙獰,咬牙顫聲道:「妳真狠。」
終於,他放棄糾纏,紅著眼睛將鑰匙拋給了許自華,許自華伸手在空中準確抓住。
黃彬離開後,薛紹凰鬆了一口氣。
她看了看許自華,她仍是沒什麼表情。
只見許自華將馬克杯擱在一旁後,掏出口袋的手機,按下了錄音程式的暫停鍵。
薛紹凰有些驚訝,卻也放心許多。遇上了這種事,許自華仍是思慮周全,這樣若黃彬之後出去造謠,她錄下的錄音檔就能自保了。
許自華將手機放回口袋,闔上眼揉著太陽穴,長長嘆了一口氣,露出明顯的疲態來。
「我早就知道他外面有砲友,但沒想到是森森。」許自華嘲弄地勾勾嘴角,「她合約快到期了,敢策畫這齣戲,也是滿大膽的。」
薛紹凰其實很困惑。她不懂森森這樣做到底有什麼好處?算計了這場大戲,確實是拆散了他們這對未婚夫妻,但也就此跟許自華撕破臉,更不可能挽回黃彬的心,達成扶正的目的。
「不過,總算跟他說明白了,我覺得很輕鬆。」
許自華微微一笑,竟顯得神清氣爽。
「妳剛剛問我難不難過,是有一點,但現在已經沒感覺了。」
「在知道他外面有人時,我其實是可以理解的。我本來想要裝作不知道,但在森森把這件事硬攤在我眼前後,我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當她看見森森摟著黃彬,這耀武揚威的行徑確實令她感覺到被背叛。但那種感覺,卻是黃彬不守約的怒,而不是未婚夫被奪走的痛。
那時她就醒了。縱使她能扮演一個好女友,她還是不愛黃彬。
虛假終究成不了真實。
「我們的關係,不過就是一場交易。他喜歡我,我則想尋求依靠。」
而現在交易破裂了,她卻感受到強烈的解脫感,一直壟罩於心中的黑霧也一口氣散開。
她終於聽見了自己最真實的心聲:她不願跟他走入禮堂,不願替他生小孩,她不要為了錢而賣掉她的子宮跟未來。
森森這計畫,像是一劑猛藥,直接治好了她的心盲,讓她的心再度撥雲見日。
「原來我根本不想跟他共度一生,縱使他的條件對結婚來說很理想。」
男性、年薪百萬、聯發科工程師、家境富裕、溫柔體貼--原來這些標籤,並不足以讓她發自內心地許諾他一生,也並不是構成她理想家庭的要件。
她想要的,至始至終,只有眼前的她。
「其實我也沒資格說他,他肉體出軌,我則是精神出軌。」
聽見這句話,對上許自華沉靜的雙眸,薛紹凰激動不已,感覺到她心跳的鼓動更強烈了。
她原以為她跟許自華之間已是死局,然而奇蹟卻來得猝不及防。一直渴望的機會終於再度出現,而她必須伸手抓住,讓許自華再度回到她身邊。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自華,那我們……」
「不。」
然而她還是啟唇拒絕了薛紹凰。
她清楚知道,縱使她再逃避,再忽視心中的聲音,她所想要只有薛紹凰一人。
但她不能要。即使到了現在,她已拔去了左手無名指的束縛,她還是不能要。
因為她不配。
許自華鼻頭一酸。
「我給不了妳要的。」兩行淚靜靜地從她臉頰滑下,就跟六年前一樣,「我還是沒辦法跟妳做愛。」
又是那句詛咒般的話語。
這句話撕裂了她們的關係,也是一根插在薛紹凰心上,拔也拔不掉的釘子。
但現在,她就要問清楚,許自華到底對她是什麼感覺。無論答案是什麼,都算是對這段感情有了交代。
「自華,妳愛過我嗎?」
她顫聲問了與剛才的黃彬相同的話。許自華沒有回答黃彬,那她會願意回答她嗎?
「愛。」許自華肯定地說。
「那為什麼……」
「我無法對任何人有性慾。」許自華坦白:「我覺得妳很美,但我不會像妳一樣渴望我的身體。」
她喜歡薛紹凰的身體,但那是欣賞純粹的美的目光,而不是帶著情慾的凝視。
薛紹凰抹著唇蜜的嬌豔唇瓣,在她眼中是閃閃發亮的寶石。她的手指白皙修長,縱使不做美甲彩繪,在許自華眼裡也足夠耀眼。
然而當她的唇瓣間伸出舌要進入她口中,她的手指觸摸她意圖侵入她的身體,那些美好全成了汙穢,令許自華全身的細胞都在拒絕。
愛情中一定要有性嗎?她想向世界大聲問,但世界鐵定會斬釘截鐵地回她:當然要有啊,沒有性哪叫愛?
所以她注定與世間定義的正確愛情無緣。
「或許妳認為這不叫愛。」她自嘲一笑,「但這也不重要,總之,我無法滿足妳的需求。」
「我無所謂!」
薛紹凰堅定地說:
「能不能跟妳做愛,我無所謂!只要能跟妳在一起就夠了!」
這是她藏了六年的心聲,如今總算說出口。她要許自華知道,再也沒有什麼事情能夠阻止她們在一起。
許自華搖搖頭,拔下眼鏡來,用手抹著自己的眼淚,然而淚水卻不停地奪眶而出。
「但這樣,妳想要的愛情就不完整了。」
她是殘缺的,沒有性慾的女人,無父無母,沒有夢想,現在所有的只有一個餬口的工作。就像她十七歲寫的小說,她是被閹割的太監,怎配得上高枝上的鳳凰?薛紹凰值得更好的人,她不想要耽誤她。
而且,既然黃彬會因為性慾無法滿足而背叛她,那薛紹凰或許遲早也會這樣做。
她知道性慾是人類的本能,相愛的人更會彼此渴求,但她卻無法回應這樣的慾望。若在一起,這方面的問題遲早會浮現。
到時候,等待著她們的,又是跟六年前同樣的結局。她已經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像她這樣的人,或許孤獨終老才是最好的。
「沒有妳才不完整!」
然而薛紹凰卻激動地抓住她的手腕,眼中盡是對許自華的渴望:
「自華,跟我重新來過吧。」
許自華卻仍是執意搖著頭,緊緊抿著唇,淚水不停地流著。
心急的薛紹凰這才驚醒,自己這樣強硬地要求她,不就跟六年前硬要推倒她的自己一樣嗎?
察覺到自己的錯誤,她懸崖勒馬,趕忙放開許自華的手,拍著她的肩膀,低頭柔聲安撫著:
「我知道了,我不會勉強妳。我不會再像六年前一樣,我現在長大了,會尊重妳的意願,妳不要難過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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