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節操的世界

畫家的呼吸聲開始變得均勻。

作家瞥了一眼熟睡的畫家，還是決定停止打字，以免鍵盤聲吵醒他。

他知道畫家跟他一樣是睡眠品質不好的人，這似乎是創作者的通病。

他需要多休息。

作家這樣想，輕輕蓋上了筆電後，轉頭望著畫家的睡顏發呆了好一段時間。

……少騙人了。怕吵醒他什麼的不過是矯情的藉口。

他不過是想一直盯著畫家看而已。

雖然決心要靜下心來寫稿，但意識到畫家正在他的床上躺著，向來冷靜自恃的作家竟開始心思躁動，思緒不斷地從小說世界飄到沉睡的畫家身上，簡直就像不停往燈泡撞上去的飛蠅一樣。

沒錯……他這樣跟那些愚蠢的蠅蟲有什麼分別？

他明明知道畫家早就另有情人。

妄想接近那團光，只會笨拙而尷尬地撞上牆壁而已。那礙眼的吻痕不斷地在腦中提醒著他這一點。

而且畫家一定只把他當作小孩子而已吧。

作家失落地垂下眼。

他不知道他跟畫家實際上差了幾歲，不過有一次一起坐在客廳喝咖啡時，畫家曾經不經意地問他：

「你現在大學幾年級了？」

「大三。」

「哇……那我上大學時，你居然還是小學生，真難想像啊。」畫家喝了一口咖啡，然後感嘆地下了一句結論：「年輕真好。」

作家記得他那時僵住了。他知道畫家比他年紀還大，但沒有想過他們之間居然差那麼多歲，因為畫家看起來跟他年紀差不多。他以為他頂多大他兩歲而已。

而隨即而來的是莫名的不甘心－－年齡的差距讓作家感覺他離畫家很遠。

而最近他又得知橫在他們之間的不只是年齡差，還有畫家的那個情人。

他的情人是男是女？個性如何？長相又如何？平日跟畫家是怎麼樣相處的？畫家會對那個陌生人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儘管對那個人一無所知，但光是想像就能讓作家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恨意。

而且他清楚地知道，不管對方是好人是壞人，他對他抱持的厭惡都不會減少半分。

他希望那個人就像在水中的泡沫一樣消失，或像是烈日下的水霧一樣蒸散。

沒錯，只要他從畫家的生活中消失得一乾二淨，他是不是就有可能……

……我到底在想什麼？

停下失控奔馳的思緒，作家將目光從畫家臉上飛速移開，彷彿再多看一眼畫家就會察覺到自己陰毒的心思。

作家站起身來，想離開房間讓自己冷靜一下。

再繼續這樣看著他，腦袋只會變得更奇怪。 

「嗯唔……」 

 此時畫家忽然發出咕噥聲，讓作家於門前停下了腳步，轉頭回去望向他。

「別走……」睡夢中的畫家喃喃自語。

……是在說夢話吧？

他夢到的人，應該是他的情人吧。

一這樣想，作家的心又沉了下來。

可是他還是離開了門，走向畫家，就好像畫家呼喚的人是他一樣。

作家在床緣邊坐下，用手掌蓋住了畫家在被子外面的手。

「我不會走。」

他的聲音輕柔得連自己都要起雞皮疙瘩。

然後他看見畫家的臉上漾起了淺淺的笑，就像微風輕拂過湖水掀起的淡淡漣漪一樣。

他也不禁跟著揚起嘴角，但很快地又垂了下來。因為他很清楚畫家並不是在對著他笑，而是在對他夢中的人笑。

作家所認知的事實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扎進了他心中。

他斂下眼簾，終究還是抽回了手。

畫家悠悠醒轉時已經是下午了。

他睜開眼睛，覺得精神不錯，難得睡了個好覺。

他隱約知道自己做了個不錯的夢，可惜他現在已經想不起夢的內容，只記得作家有出現在他的夢裡。

一想到作家，畫家發現自己的臉又熱了起來。

「要喝點水嗎？」

在書桌前讀書的作家一發現作家醒了便問。

「都可以……」畫家直覺地將臉埋在棉被中，不想讓作家發現他已經臉紅。

但他顯然是多慮了，另懷心思的作家並沒有看畫家的臉。

他正思考著其他事。

沒錯，他知道他是喜歡上畫家了。

作家沒打算去探究他喜歡上畫家的理由，也沒有什麼愛上男人的道德掙扎，這些事都無所謂。

他只在乎一件事：不能被畫家發現。

就算畫家知道了也只會困擾而已，與其讓他困擾然後尷尬，還不如繼續維持和平的室友關係。

「我去倒。」

「好……」畫家看著作家從椅子上起身，「麻煩你了。」

「不會。」

不久後，作家拿著水杯回來了。

「謝謝。」

畫家坐起身來，忽然想到一件事，有些吞吞吐吐地開了口：

「那個……」

「嗯？」作家隨手將水杯擱在書桌上，等待著畫家的話語。

「晚、晚上我也是睡這裡嗎？」畫家害臊地搔搔臉。

「對。」作家理所當然地答。

「那……這樣你要睡哪？」

「……。」

這真是個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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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會有超展開嗎?O3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