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於2008/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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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黯淡的夜空,遠邊的霓虹夜景兀自閃爍。在夜裡,人們仍各自以自己的方式忙碌著,順便為夜晚製造光害。
幾輛機車呼嘯而過,於冷清夜晚中響起的的輕狂笑聲,彰顯著他們喧鬧空白的青春。

一如往常的城市深夜,一逕的喧囂寂寞。
寂寞的人容易覺得冷,於是我點了根菸,想多點火光的溫度,想看看在滿車煙霧繚繞下,妳的屍體線條能不能不要那麼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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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跟妳永遠在一起,不管別人怎麼說。』
妳帶著堅定的表情說著,話中將妳的基督信仰遠遠拋在腦後。

『就算不能上天堂,也不想分開……
妳依偎在我的懷裡,聲音很軟很軟。

是迷失於大麻飄飄然的愉悅香氣,還是沉浸在妳的髮香裡,當時妳那些矯情的屁話我竟都照單全收。
銘刻在腦海裡的虛偽字句,縱然如今的現實指著我大聲嘲笑,我卻還是可悲地無法忘懷。


『我要結婚了。』
妳帶著堅定的表情說著,話中將妳的承諾遠遠拋在腦後。

接下來妳珠淚連連,哀切地說著妳不能讓父母難過,必須跟相親的對象結婚,妳說妳不能違背妳的主,上帝認為同性苟合是污穢的……

我平靜地聽妳聲淚俱下地訴說一切,只是不發一語抽著菸,心裡卻冷冷諷刺著妳,和自己。
都很蠢。
相信妳的我很蠢。刻意忽視妳優柔寡斷的軟弱個性,沒看見妳神聖的信仰力量,只是執意擁抱一個美好的謊言。
妳對我說謊很蠢。妳了解我,知道我不斷被剝奪的過去,知道我最痛恨的,就是失去。
而恨意往往會自毀毀人。


 

 

妳的婚禮我沒有參加,那大紅的顏色刺鼻的香味全部令人作嘔,在收到的當時我就用打火機一把燒了。
而在今天,妳新婚後幾天的早晨,妳按了我公寓的門鈴。
「讓我進去好嗎?」妳哀求。
妳該是亮麗的面容憔悴蒼白,向來晚起的我迷迷糊糊的開了門,忽然想不起與妳同歸於盡的計畫。

一踏進門內,妳撲向我懷裡,用力按下我的頭,便是一陣激吻。
而我懶得假裝抵抗跟矜持拒絕,沒有必要,也不想。
我自然而然的回應,任妳將我壓在沙發上,任我剛接的案子文件散亂一地,就像以前那樣。
人類永遠無法擺脫自己的慾望,而我永遠無法擺脫妳。



看著妳熟睡的面容,好想要妳永遠都不要醒來,不要再回到那以道德宗教之名構築的家庭。

妳細潔的手臂緊緊抱著我不放,埋在妳頸間的我有些窒息。
妳剛剛喝醉了,說妳受不了沒有我的日子,天花亂墜的胡亂說著,一個又一個不可能實現的理想。不可能實現,所以全是謊言。
我對此感到嫌惡,但我通通能理解,且腦中也隨著你的話語勾勒著虛假的藍圖。
我想我瘋了。




「送我回去好嗎?」
醒來的妳如此要求,帶著有些疲憊的微笑。

我靜靜的點頭,拿起檯燈旁的車鑰匙。
而妳趁機拆開我頸上項鍊的扣索,將它取下,收入妳大衣的口袋。

「送我做紀念好嗎?」妳仍是笑,無賴的行為跟妳美麗的微笑完全串不起來,卻依然讓我無可救藥地迷戀。
於是我仍是點點頭,出門去發動車子。


車我開得很慢,因為不想太早和妳分離。
妳對此也沒有什麼意見,只是隨口向我提起一些生活瑣事,我則默默地聽著。

「妳後悔認識我嗎?」


妳突然說,像個頑皮的孩子,在平靜無波的湖面上投下一顆小石,企圖擾亂我現在的心情。
真狡猾。


「這個問題沒有意義。」我以冷淡的回答逃避著,其實心中早有答案。


妳的家就快到了,因為已經看得到海濱公園。
海濱公園的月光一如往常晦暗,海景也不像白天一樣,天藍海深藍那樣色彩鮮明,猶如一個於夜晚褪盡妝華的安靜女人。



「我快死了。」
坐在副駕駛座的妳,遠遠望著黑成一片的景色,突然全身向我肩上靠去。
「身體不舒服?」我操著方向盤,不以為意,覺得妳只是任性的想撒嬌。


妳咯咯輕笑了起來,在沒有放任何音樂的車上。
我感到背脊發涼,皺起眉。


「剛剛在酒裡,我合著慢性毒藥,喝了。」妳彎起如月牙般的笑,雙臂環上我的頸子,「毒藥的瓶子,不小心忘在妳家了。」


我渾身一震。

「裝藥的瓶子,是用妳當初送我的星砂瓶。」
在我耳邊,妳一個一個字地慢慢說著。


「所以,妳沒辦法跟我一起死了,以一樣的死法。對不起……
妳撫著我的臉,模樣很心疼。
然後妳鬆開手,靠著椅背,閉上眼,滿足地笑著。
我則繼續開車,漫無目的地開著。



如妳所說,過沒多久,妳的額上開始盜汗。
不想看妳死前掙扎的樣子,我停下車,帶了一包菸,將車停在公路路邊,打開車門。



「謝謝妳,我愛妳,永遠。」妳說,再也沒有力氣裝出堅定誠懇的樣子。
「要死了,就別再騙人了。」我說,不想再沉默但反駁卻如此無力顫抖。


用力關上車門,我們從此生死分隔。


『我絕對不會自殺,因為自殺是到不了天堂的。』妳曾如此認真的說。

我相信那時的妳,現在也一樣。
可是,妳卻背叛了妳自己。

留妳一人在車上孤獨的死,是要妳嘗嘗那種被拋下的味道。
而妳卻挺高興。或許妳根本不需要人陪,還是妳已經厭倦人情那種溫暖的壓力,孤獨才是妳渴望的?
人類,總是追逐著自己沒有的東西。


我看著從懷中掏出的槍。
計畫全盤崩毀。

妳不讓我殺了妳,竟先自己選擇妳的死亡方式。
妳不讓我以我的方式毀了妳。



長長一聲深嘆後,我縱聲狂笑。
妳不笨,而我輸了。


回到車上,妳的屍體早已冰冷。
燃燒著菸草,我以煙霧凝望著妳,妳黑白分明的眼睛也隔著眼皮,隔著生死回望著我,以勝利者的姿態,無聲地詢問著我:接下來妳該怎麼做?

 

我微笑。
我其實不必找個深山將妳埋了棄屍逃逸。
我其實不必回家處理妳刻意留在我家的自殺的毒藥瓶以洗清我的嫌疑。

不想那麼狼狽地收拾妳留下的殘局。
我看著妳,笑著舉槍,對著我的太陽穴。
很快就能再見了。

我永遠無法擺脫妳,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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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從六年前就愛這種病態劇情了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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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旬玉水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