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能讓父親知道李文勁的存在。現在的他只有這個念頭。

「不是。」段承威平復神情,聲音也回到平日的沉穩,然而卻瞞不住早已洞察他反應的父親。

他緊張地盯著父親面無表情地舉步向他走近,不由得抓緊了桌沿。當父親伸手要去取那朵紙向日葵時,段承威本能地擒住了父親的手腕,眼神也愈發狠厲。

他沉聲道:

「別碰。」

父親並沒有生氣,只是輕皺起眉,意味深長地朝他一笑:

「看來你還真喜歡那個女人。」

段承威稍稍放鬆了緊繃的神經。被認定是女人也好,這樣李文勁就不會有危險。他知道接下來不管他說什麼,他的父親都會派人去調查他的交友關係,而他將會什麼都查不到。

段承威決定不指出他的誤會,只是雙眼微瞇,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您可以有情人,我就不能有嗎?」

父親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忽然縱聲哈哈大笑起來。

「……。」段承威心中大吃一驚,然而他面上仍是維持一貫的冷淡神情,也鬆開了抓著父親的手。

「你長大了,總算有那麼一點霸氣。」

笑罷後,父親朝他點了點頭,看向他的眼睛中竟有些讚許,但最後他還是瞇著眼如此下了評論:「不過還是太年輕了。」

「有情人可以,但別被沈家小姐發現,這樣對兩家都沒有好處。」

「我知道了。」

段承威淡淡地應道。目送著父親轉身離開他的房內後,才發現自己的背後已經出了不少冷汗。

雖然父親嘴上允許他有情人,不過他知道這只是表面上的妥協,所以並沒有因此掉以輕心。若他傻傻地將李文勁的事和盤托出,那李文勁恐怕會受威脅。

現在他能做的就是放手讓父親去查,查不到什麼的話,他自然會以為他跟所謂的『情人』已經分手了。

心中盤算完後,段承威才鬆開了不自覺皺緊的眉頭,坐回了床上。而在緊張的情緒退潮後,他看著那朵案上的紙向日葵,隨之而來的卻是強烈的悲哀感。

平常人的父子相處必定不是這般情景。平常人的婚姻大事也必定不是這樣被決定。

許多人視為理所當然的事物,於他來說卻過於奢侈。                                             

 

 

一年很快就過去了。

他的婚禮辦得極其熱鬧,邀請了許多政商名流共襄盛舉,也邀來了一些大學同學。他穿著白西裝,挽著身著白紗的妻子,含著得體優雅的微笑,如飛舞在花叢的蝴蝶般到處敬酒。

「恭喜抱得美人歸啊!」

「恭喜恭喜,什麼時候計畫讓段董抱孫啊?哈哈!」

道賀聲此起彼落,段承威微笑應付著場面話,然而精神上卻已經有些疲憊。

他並沒有邀請李文勁,事實上,在畢業後他們就沒再連絡了。                             

其實他有些期待也有些害怕,他猜想著,李文勁會不會以驚人的形式出現在這場作秀般的婚禮上,然後把他拉著往外跑,就像畢業典禮時那樣。

然而到婚禮結束前,李文勁都沒有出現。

他的人生果然不可能像戲劇一樣誇張。

 

新婚之夜,他牽著他顯得有些羞澀的妻子,從房外踏入已打點好的新房內。從今天開始,他跟她就是夫妻,要一同生活在這棟華美的大宅。

當晚凌晨三點時,他從睡眠中醒了過來,為了不吵醒熟睡的妻子而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步向自己原來的房間。

在妻子搬進來後,他原本的房間現在則作為他的書房。他開了燈,裏頭的書桌依然擺著那朵紙向日葵,放著他曾經不是魁儡的證據。

像是被召喚一般,段承威走向了書桌。在他以手指觸碰那以色紙剪成的花瓣時,柔和的淺笑便如漣漪一般於他臉上輕輕漾開。

從他畢業後接管公司一部份事務後已經有一年,現在的李文勁應該也快要畢業了。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

 

此時一陣腳步聲打斷了段承威的思緒,段承威緩緩回頭,只見穿著睡袍的妻子披著長髮,幽幽地站在門口望著他。

「剛才吵醒妳了?」段承威語帶歉意地柔聲問。

「不,只是睡不著。」妻子搖了搖頭。

她一眼看見了與書房擺飾格格不入的紙向日葵,瞬間探知了她不應知道的事,苦澀頓時於心頭瀰漫開來。

雖說她跟他的婚姻是媒妁之言,然而在後來的相處中,她也一點一滴地喜歡上這個成熟優雅的男人。段承威無論是外貌品行家世都無可挑剔,所以她對這場婚事也從一開始的輕微抗拒到欣然接受。

然而顯然對方並不是這樣想的。

他對她很紳士很體貼,然而她感覺得到那只是一種義務性的行為,其中並不包含太多感情。

今晚的行房也一樣,他的觸碰即使溫柔,但他的眼中卻沒有熱情,一點也沒有。

「那朵向日葵……」妻子努力地讓自己維持平靜從容,也挑選了較為模糊的詞彙試探:「是很重要的人送給你的嗎?」

段承威隱約明白妻子察覺了什麼,愧疚感頓時油然而生。

她才剛嫁進來,就必須面對丈夫心中有其他人的事實。

「是。」

然而他還是承認了。證物就擺在眼前,他也沒什麼好辯解的。

她心中一痛。沒想到他居然連掩飾都不想掩飾。

「是那個琴師嗎?」女人敏銳的直覺頓時直指那個在西餐廳裡彈鋼琴的男人,雖然她跟那琴師僅有數面之緣,但她永遠也忘不了每次去那家餐廳時的情況。

每次去時總是那位琴師值班,而段承威也總是看他彈琴看到菜都冷掉。他那時的著迷側臉永遠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我跟他已經沒再連絡了。」段承威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然而也間接承認了這個事實,「我的通訊錄跟各種通訊軟體都沒有他的名字,妳可以隨時檢查我的手機跟電腦。」

丈夫說得如此坦蕩,登時讓她啞口無言。若再繼續質問下去,不僅不識大體,是否還會招他厭棄?

「我……」再三權衡後,她識相地道了歉,「對不起,我問太多了。」

「沒什麼。」她的退讓令段承威也鬆了口氣,向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以示安撫。

他走向她,伸手輕輕搭上她的肩,「我們回房吧。」

妻子默默地點了點頭,跟段承威一起並肩離開了書房。

 

 

歲月匆匆,日子總在眨眼間轉瞬而逝。

在外人眼中,段承威的日子過得十分舒爽順遂。二十七歲時就是大企業總經理,還有一個賢淑美麗的妻子。夫妻琴瑟和鳴,最近妻子還懷了孕,年紀輕輕便五子登科,真是作夢也夢不到的美滿人生。

而在人們羨慕地討論完他的生活後,總是會酸溜溜地又補上一句:富二代的人生,哪有不順風順水的?

然而他們並不了解其中辛酸。畢業後剛上任總經理時,不僅公司有許多事務要學習,在實戰下練習生意上的談判技巧,還得試著讓公司內的老臣信服,努力證明自己能夠承擔得起這個企業。

不過最近一年總算上了軌道,公司營收也有了顯著的成長,終於讓他的父親露出了滿意的表情。加上妻子懷孕,兩家人都喜不自勝,盼著裡面是一個男孩。

然而在段承威知道她懷孕時,只是覺得自己又完成了一個義務,僅此而已。

當他感覺到自己沒有一般為人父的喜悅時,他頓時對妻子及她腹中的結晶十分歉疚。

還好現在工作順利,他也可以多抽點時間陪伴為他懷孕的妻子,以彌補心中那揮之不去的空虛感。

 

「承威,你希望這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妻子愛憐地撫摸她那稍稍隆起的肚子。

段承威將手覆上她的手,淡淡一笑,「是男是女都好。」

「我希望是男孩。」妻子垂眼一笑,「因為大家都如此期待。如果是男孩的話,你想讓他先學什麼?」

總是在學習中度過的童年記憶於段承威腦中一閃而逝。他心中一酸,溫柔地摸上了她的肚子。

「先別急著學什麼,讓他快樂成長最重要。」他懇切地說。

妻子望著自己的肚子,搖頭一笑,「其實我現在也沒什麼想法,就只是想--絕不能讓他碰鋼琴,因為我討厭會彈鋼琴的男人。」

聞言,段承威擱在她肚子上的手驟然一僵。

「呵呵,開玩笑的。」

妻子臉上笑容漸深,笑得桃花眼都微微瞇起。她望向有些尷尬地微笑著的段承威。

「吶,承威,緣分真是神奇呢。我最近遇到了那位琴師。那位先生叫做李文勁是嗎?」

段承威愣住了。

自從新婚之夜後,他們就沒再討論起這個人。

在忙碌的生活中,李文勁這個名字一直封存在心中,只有在疲憊不堪時,他那有如陽光的笑靨才會再度浮現在他腦中。

他收起笑容,有些不安地瞧著他的妻子。如今她再提起他的名字,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麼巧?」然而他的語氣卻依舊輕柔,「怎麼會遇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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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段的登場了!隔著段媽的肚皮登場了!XD

我發現老爸組是先甘後苦欸Q_Q

甜的地方都在前面跑完了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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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旬玉水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