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老爸的應允,就像完成了一件大事。雖然十幾萬對他們公司只不過是杯水車薪,但至少能付段典立的學費,我是這樣想的。

洗完澡回到房裡時,那傢伙已經倒在地板上沉沉睡去了。他媽的,平常明明像個流氓佔著我的床不放,現在這種非常時期是在跟我客氣個屁,連條被子都不蓋,感冒了可是會傳染到我。

 

「喂,起來啦,去床上睡啦!」我頸上掛著毛巾,用腳輕輕踹了他一下。毫無反應,只是隻睡死的豬。

「幹,還不起來?」我無奈地將毛巾甩向一旁,蹲下身來從他背後架住他的腋下,將他拉向床上。或許是因為天氣熱吧,在碰到他的身體時,我覺得我變得更熱了,心跳也莫名地加快,剛洗好的身體又出了一身汗。

將那傢伙扔上床後,我馬上切下冷氣的開關,回頭要幫他蓋被子時,卻赫然發現那王八瞪著一雙眼睛看著我,著實嚇了我一跳。

「靠!還醒著幹嘛不自己上床睡!」我破口大罵。

「人家害羞。」那傢伙一本正經地說著噁心的話,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白癡!」

不過看他有心情開玩笑,我也稍微放下心來,嘴角的笑容忍不住逸出。

他也笑了,那深邃的眼睛定定地看著我,看得我心裡發亂,媽的也不知道在亂個啥屁。

 

「兄弟,我一輩子感激你。」

我愣了一愣,原來剛才的對話他都聽到了。

幹,這傢伙突然肉麻個屁。不過還算中聽,我認識他那麼多年終於聽到他說了一句人話。

想起剛才對爸媽說的話,我突然覺得很不好意思,下意識地抹抹臉,不抹還好,一抹可不得了,媽的我的臉何時變得這麼燙。

我別過頭去,不想給他嘲笑我的機會:

「沒那麼便宜借給你,你一定要還我兩倍,不,是三倍!聽見了沒!」

「我睡著了。」說完,那傢伙還煞有其事地打起呼來,呼嚕嚕的吵死人。

「幹睡著了最好還會講話!」

 

 

 

幾個月後,升高中的那個暑假,段家的財務危機解除了,我借出去的錢也很快地被還回來,雖然沒有我亂說的兩倍,但由我爸給我看的存摺簿提存紀錄,還真的多了一些利息。

很快的,段典立又恢復成了名副其實的段王子。之前離他遠去的那些朋友又再度回到他身邊,還有那些女粉絲又更加活躍了。

他又變得跟以前一樣不可一世又討人厭,自戀的要命,但這才是我最熟悉的段典立。

若要說他和以前有什麼不一樣的變化,就是對我的稱呼吧。

「阿秘。」

「你叫誰啊?」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叫你啊阿秘。」他一臉理所當然。

「怎麼突然改口了?」

「憑我優雅的王子形象,老是把便秘掛在口中實在有些不雅,雖然我覺得是無損我的高貴氣質啦。但為了一些內心脆弱的少女,我還是叫你阿秘好了。」他厚顏無恥地說。

「幹,哪來那麼多廢話?乖乖向其他人一樣叫我本名不就好了?」

「那可不行,對你,本王子一定要有一個獨特的稱呼才行,只有我能叫的。」

只有我能叫的。聽到這句話,我的心猛然跳了一下,居然覺得有些高興。

我吞了吞口水,鬼使神差地問:「為什麼?」

「因為你是本王子從小到大的……隨從。」

「隨你個鳥!幹!」我憤怒地將手上的漫畫向他砸去。

 

 

後來,我又跟他上了同一所高中。

明明我跟他成績有點差距,但我第一志願高中的入學測驗考得不錯,居然跟他剛好進了同一所學校。

跟他同校同班的巧合居然從小持續到大,實在很離譜。

 

看著台上他自我介紹的身影,想到以前的種種,我不禁感嘆起來。

如果這世上真的有命運之神,那我還真想指著祂的鼻子問:祢是不是根本把我跟段典立銬在一起了?我是不是一生都無法擺脫他?

 

「嗨!大家好,我是段典立。台下那個一臉流氓相的是我的兄弟李邦意,是我的生死至交,以後請各位多多指教。」

 

這次他沒有提出你便秘來讓全場爆笑,大概是他近年來唯一的成長。雖然他這次的話無法完全炒熱氣氛,但還是讓幾十雙陌生的眼神全部好奇地盯著我。

 

我安靜地望向他們,還沒來得及扯扯嘴角表達善意,那些眼神便又驚慌地紛紛收回了。

台上的段典立見狀聳了聳肩,我則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唉,我的眼神真的這麼恐怖?

 

 

 

 

 

高中開學日只有半天就放學了。

善於交際的段典立,居然有辦法在第一天就跟將近一半的同學出去唱卡拉ok,真是令人火大。相信他在新班級也能如魚得水吧。

他有邀我,不過我不喜歡那種熱鬧的場合。後來他又想硬將我拖過去,但被我用力一踹,只好擺出一張可憐兮兮的臉作罷。

自從那次破產事件後,我打他他都不會還手。這倒是滿爽的。

 

 

我一個人走出校門,正巧看到穿著便服的黑桃雙手插在口袋,站在艷陽下的校門口,引來不少女生竊竊私語。

而我一向他揮手打招呼,他便對我綻開不遜於陽光的燦爛笑容。

他總是不吝惜他的笑。

 

在回家的路上,我跟他提起段典立的自我介紹,以及同學迴避我眼神這件事,他便一臉不解:

「為什麼要迴避學長的眼神?」

「大概是我的眼神很兇吧。」我自嘲地聳了聳肩。

「學長的眼神不會很兇啊,」他認真地說,然後拍了拍我的肩,墨綠色的眼睛因笑而溫和地微瞇:

「只要熟了就會知道學長是好人了。」

「謝啦。」我抬起頭,對比我高出三分之一顆頭的他笑了笑。   

 

我跟黑桃從小學就認識了。

他的本名叫謝恩弘,父親是美國人,母親是台灣人,是個輪廓深邃的混血兒。一頭柔軟的棕髮及綠眼,總讓他在人群中特別醒目。

 

他的綽號之所以叫黑桃,是因為他玩牌時總是會被發到很多黑桃花色的牌,所以玩大老二還滿常看到他出黑桃同花順,挺玄的。

後來我們這些空手道道場的人乾脆就叫他黑桃了。

 

我從八歲時就跟老爸說要學空手道,進了道場,每天刻苦的鍛鍊自己,就為了有一天能幹掉姓段的。

在科技發達的現代,已經很少人會去學空手道了,所以學生並不多,但教學品質反而有所提升。

後來姓段的發現我有去空手道場,也跟段伯伯說他要學空手道。問他理由,他把鼻子抬得老高,欠扁的回答說:

「因為我想看你被打得慘兮兮的樣子。」

而我則信誓旦旦地指著他吼道:「總有一天我一定要把你打到跪地求饒!」

可是最後被打到跪地的總是我,不過我從來沒有求饒過。肉體上輸了就輸了,但我絕對不允許自己在精神上也輸了。

 

有一天,我又輸得很慘,等姓段的舒舒服服的被他家管家接走後,我一個人坐在道場的墊子上,咬著牙,想起之前的敗況,終於流下了不甘心的淚水。為什麼我那麼努力,卻還是打不贏那個傢伙?

此時,有一個小孩默默地在我旁邊坐下,遞給了我一瓶礦泉水。我看向他,雖然他的輪廓因為淚水而模糊,但我認得他顯眼的棕髮綠眼,他是一個禮拜前才剛到的道場新生。教練說他還不太會說中文,所以要大家好好照顧他,但還是沒什麼人願意去理他。

我用力抹乾淚水一把接過,開始大口大口的灌,像是在模仿電影裡的大人將酒一飲而盡,自以為很帥。

「你,很強,不難過。」

等我灌完了水,肚子因此而脹得要命時,外國小孩突然結結巴巴地對我說出了奇怪的中文。雖然覺得他的中文很破,但我還是能了解他在安慰我。我很高興,於是衝著他破啼為笑:

「謝啦!Thank you!」怕他聽不懂,我又補上了英文。

小孩對我報以羞澀的微笑。

 

那個外國小孩就是黑桃,原本住在美國,半年前跟父親隨著母親回台灣開美語補習班,中文還不是很流利,所以在學校一直交不到什麼朋友。

當時我的個性還滿外向熱心的,又受到老爸愛看的英雄電影影響,當下我就決定要幫助這個小孩。

「那我就來教你中文!」我拍拍胸膛豪氣地說,「還有當你的朋友!」

由於我們是同小學,他也只比我低一個年級,於是我們就自然而然走的很近,每天放學時會一起走到道場去。

而我比他大一屆,所以他叫我學長,因為他覺得李邦意這三個字很難念,而之後他對我的稱呼就一直沒有變過。

等他的中文變得流利許多時,他身邊的朋友也變得更多了,但他還是向我保證,說學長才是他最要好的朋友。當時我聽他這樣說,很高興,所以我也說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那他呢?」在道場裡,黑桃指向正在被教練誇讚的段典立。

我哼了一聲:「他是我一輩子的仇人!」

「我以為你們是好朋友。」他十分意外。

「怎麼可能,我超討厭那傢伙!」我咬牙切齒地瞪著一臉得意看著我的段王八。

聽見我這樣說,黑桃頓了一下,然後笑了笑,「是這樣啊。」

 

 

所以在我小學畢業那年,當我最要好的朋友又因為父母把補習班收起來而要回美國時,我很難過,晚上還會偷偷埋在枕頭裡哭,現在想來真丟臉。

 

不過在我國三那年,黑桃又重新回到了道場來。

那時我拎著書包,正要走向道場,卻看見一個穿著襯衫的高大男子站在道場門口,跟教練相談甚歡。

是來應徵的老師嗎?我望著他的背影這樣想著。

像是聽見了我的腳步聲,他回頭,一眼就認出了我,驚喜地睜大眼睛,嘴裡叫著學長,便高興地向我跑來,不過我卻沒認出他,畢竟他跟以前真的差太多了,那時我還想說這人到底有什麼毛病。

我記憶中的他是瘦小的,可是現在的他卻十分高大,足足高出身高一七三的我三分之一顆頭,我要跟他講話必須要抬頭看他才行。

道場裡的其他國中生站在他旁邊就是一群毛躁的小鬼,若他換上筆挺的西裝,走在日本的歌舞伎町街上也不會讓人覺得奇怪,因為他看起來會是一個牛郎,而不是一個國中生。

 

「你變真多。」看著他那張足以讓一群女人發花痴的臉,我不禁感嘆。混血兒長得就是比較吃香。

「嗯,學長現在看起來好小隻喔。」他以他比我大上一號的手,像拍小孩一樣拍拍我的頭。我覺得我的自尊被刺傷了。

「不過學長還是學長。」他粲然一笑,跟對姓段的不同,對那張燦爛的笑臉我實在生氣不起來,「這點不會改變。」

「當然啦,」我從鼻孔噴氣,揚起下巴,「別以為你現在比我高了,你就會從學弟變學長!」

「是是。」

 

 

跟以前比起來,大概是受西方教育的影響,他的個性變得更加開朗了,很快的就跟道場的其他人打成一片。擁有如模特兒般外貌的他,女人緣當然也跟姓段的有得比,常常有非道場學生的女生托其他人轉交情書給他。但跟只要看順眼就交往的段混帳不同,他沒有一次答應過女生的告白。

「因為我對那些女生沒有喜歡的感覺啊。」跟感覺玩世不恭的外表不同,他總是認真地這樣說道。

這點倒是讓其他怨念深重的少年們有比較平衡一些。

 

 

「我不想浪費時間在不喜歡的人身上。」

有時候,他說話的語氣會像經歷了一些事情的大人,綠眼中有著難解的情緒。

 

他回台灣的理由是因為父母離婚了,而他最後選擇跟了母親。

 

「如果早就想離了,為什麼要拖那麼久……」他喃喃自語,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

「那你怎麼會選擇跟你媽啊?」

我當時正想安慰他,一個白目道場學弟卻在此時哪壺不開提哪壺地問。

在我的瞪視之下,學弟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正要慌忙道歉,黑桃卻不在意地笑著擺擺手,答道:

「因為我也想念在台灣的你們。」

他的話讓大家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別開眼神搔搔臉,但其實他們心中都很高興。

「三八啦!」我槌了黑桃的背一下,用台語罵道,粗魯地掩飾我的害臊。

「我說的是真的啊。」

但不痛不癢的黑桃只是笑著望向我。

「其中我最想念的就是學長了。」

「!」我愣住了,臉變得有點燙。

靠北……這傢伙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喔?

「喔~~~~~~~~」一個學弟抖了抖眉毛。

「在一起了啦!」

「在一起!在一起!」

那群幼稚的小鬼開始用手打拍子胡亂起鬨起來,而黑桃完全沒有想要阻止的意思,只是笑吟吟地看著我。

「幹!閉嘴啦!」

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的我,只好紅著臉大吼,一腳踹向起鬨起得最大聲的人,惹得他哀哀大叫。

他總是能那麼真誠地說出這些我們說不出口的話。

 

所以黑桃的人緣很好,但姓段的似乎不喜歡他,我看全世界就他不喜歡他。

黑桃回台灣後,在高二時姓段的才見到他,因為他已經不去道場了。

而姓段的只見過他一次,就回頭就在我房裡一臉不屑地八卦道:

「不覺得他很假嗎?」

那傢伙居然這樣說,馬上被我翻白眼回嗆:

「靠,你在別人面前裝出來的死樣子就不假嗎?」

「喂,我那是紳士風度耶,」他無恥地朝我擠眉弄眼,我懶得理他,他竟抓住我的手,湊近我的臉勾起嘴角:「你不心動嗎?」

我的心猛然一跳。

「……白癡!」

我巴開他的臉,快速背過身子去。

「嗚,有小紗紗就不要兄弟了啦───」他在我背後假哭起來,我索性戴起耳塞,耳不聽為淨。

 

他口中的小紗紗是姚飛紗,這傢伙執意要誤會我跟她的關係,怎麼說都說不聽,最後我也不想解釋了,乾脆就讓他誤會下去,畢竟這無謂的誤會對我並非全是壞事。

 

因為若他覺得我跟她在一起,那姓段的就不會發現我喜歡他。

永遠不會發現。

 

 

 

黑桃提早登場了XD

段典立還是一樣北爛

重看時連身為作者的我都超想掐死他=_=

 

因為故事背景是未來的台灣

已經改成愚蠢的十二年國教

所以我也改了基測的部分

唉 不勝唏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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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旬玉水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